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神殇正文 第二十二章
- 几位亲王狠盯着我,因为这煽动让吸血鬼们喉间溢出的愤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呲裂的眼角,扑张的獠牙,一张张狰狞的面容近在眼前。他们心底压抑着的嗜血渴望都在这刻爆发,他们需要血液,他们需要战斗,他们要撕破人类的咽喉……我终于体会到点心胆俱寒的快感。
冷笑着结昙花宝印,跃身而起半浮与空。朝左右两边各抛出三张咒符。
六张黄色符纸粘在墙上。
闭上眼沉了沉:为了保护我想保护的!请你们努力战斗吧!
我的心如此丑恶!
右足跺地,左手捻天罡诀,“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急急如律令!破!”六张符纸所在的一米见方范围的墙体,在我“破”字出口的同时向外爆破。冷风霎时夹杂墙灰吹入。我在身后此起彼伏的吼声中向后院射去。开门的刹那两枚银弹同时射来打在我结界上,弹飞回去正击中他们持枪的手。两声惨呼。
跃至花圃之中。细雨朦朦,冷冷地抚在我身上。而黑玫瑰依然斗艳般恣意绽放。我深吸口花气,高举双臂,仰脸唱道:“森罗万象,汲万物之灵,自然的女儿们,花之精灵啊,请聆听我的召唤。”玫瑰花精小如蝼蚁,挥动透明小翼从花中浮出。“精灵啊!请回应我的请求,为我显现这神圣的魔法阵,助我聆听神的意旨。”
磷光游动,犹如梦幻。无数玫瑰花精首尾相接,为我连接出魔法阵的面貌——天使米达伦的封印。
我跃至阵中央,咬唇望着围成魔法阵图案的黑玫瑰花精,想到她们围绕在梦中精灵身旁的情景,不由心生愧疚。
前院枪声呼啸,我朝前望去,空荡荡的大厅只剩那雾气的身影若隐若现。
对不起了!“自然的女儿,花之精灵啊!请借我以绚烂,完成神之呼唤。”展臂下压。磷光下落于地,落于阵上,突地光芒大盛,似火非火,映红了黑朦朦的夜空。所有黑玫瑰在瞬间绽放到极至,衬着的火光,却带着一种纯净的美。不过几秒,她们又迅速萎缩枯萎,和着渐熄的火光归于大地。
我身姿立正,结金翅鸟王印——双手大拇指交绕,手掌展开结鸟翼之形,状如飞。“迦楼罗!”
现身半空的巨大金翅鸟,头顶如意珠。五彩羽翼宝色庄严,明如火烧。让天际显出神圣的霞光。一双巨足几乎踏平了整个后院。
“迦楼罗,帮帮我!”我仰着头大叫。直接忽视驱魔人的惊叫和道行低的吸血鬼对这神圣光芒的痛呼。
它用特有的悲声鸣叫回应我的恳求。长翅一挥,我便轻轻站上了它的背脊。它震翅飞起,一时飞砂走石。我遥看披着防暴斗篷的“骑士们”已距离甚远。便向它以意传念。
迦楼罗临空而下,屋顶战斗着的驱魔人和血族纷纷惊恐躲避。巨爪掀翻房顶,砖瓦下落,在将近腓力时为尘灰。
“迦楼罗,帮我带他走。”我无法束缚住腓力。
金翅鸟仰天清啸一声,上飞数米,低首向大厅吐出一团青烟。
“迦楼罗,不能伤害他!”我急说。
“呜……呜……”悲苦的鸣叫显示着它的好心情。
“你高兴什么哪?”我嘀咕。
青烟混入灰雾将腓力包裹,他在青灰烟雾中阵阵战栗。胸口缓慢流溢的黑气被压抑着,无法再吞噬烟雾。
迦楼罗巨爪一缩,整团烟雾连带着腓力就被吸上半空,悬于它爪下。
“你太棒了,迦楼罗!”
“呜……呜……”
“要隐身啊,我不想上明天头条!”
%%%%%%%%%%
坐在迦楼罗背上一筹莫展地想着救腓力的方法。吸血鬼是个边缘种族。我担忧腓力安危,反而不敢贸然动手。也不知这烟雾能困住他多久!
“吡,吡。”乾坤袋中有动静,是谁在唤我?
打开手提电脑,屏幕上的尖耳朵的褐发精灵盯着我,紧崩的神色缓缓放松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臭巫婆,你还活着啊!”干嘛用那么欢喜的表情说这么恶毒的话!
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现在没心思和他吵架。“什么事?”
“既然还活着,就该把欠我的东西给我啊!”他挑眉斜睨我。
干嘛和迦楼罗一样一副好心情的欠扁样,没见我心情差吗?
我咬牙。“欠你什么?”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失踪几个月,希腊的情报费我就会忘了!”
“希腊?”我一惊,“我让你调查什么了?”
“调查什么?”他撇过脸去,“才调查就都出事,还害我担心你已经玩完了。”他尖耳朵耷拉下来,“我的冰蚕泣珠帘啊!”
我眼角抽了抽。心却突地一疼。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快告诉我!”他凑近屏幕一脸兴致。
“你想知道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随口问。
“当然是宙斯为什么昏迷?赫拉是被谁杀死的?波赛顿在哪儿?”他一脸抛出三个问题,砸得我脑袋嗡嗡作响。“现在奥林帕斯可是大乱。情报显示当天海王从聚会上带走一个人类女子,就是你吧……”他兴趣盎然,我却只觉脑中混乱,再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海王?波赛顿?”这称呼如此亲昵而熟悉。“波赛顿,波赛顿,波赛顿……”我近乎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脏抽动着,只感觉酸酸涩涩的痛一片片蔓延开来。
“臭巫婆你竟然走神!……”
“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我正色,连头也痛起来。刚才想到了什么?莱加瞪眼,断定我在说谎。我定定神,“过去的事以后再说,”我害怕听到或提及这些奥林帕斯神的名字。“你知道‘贝利亚的唇刃’吗?”
他揉揉他的尖耳,“我听错了吗?”
我瞪眼。“我问你贝利亚的唇刃!我是会耍赖的人吗?……”
“呜……呜……”迦楼罗不再前行,回头对我鸣叫。
都市灯火朦胧于烟雨中,如梦似幻。我关闭音响不听莱加跳脚的叫嚷。“迦楼罗,那里,你能帮我把他送入房间吗?”
%%%%%%%%%%%%
腓力的卧室很大,但只有一面衣柜和一张略显窄小的床。简单到难以理解。青灰烟雾中他高大的身形变得模糊。我坐在床边用十颗泣珠“买”到了唇刃的资料。末了再说堆“废话”,我扯个甜笑催他断了连线,心底终于暖了些。
继续望着腓力佝偻的身影一筹莫展。莱加知道“唇刃”的来历、伤害,却不知救治的方法。腾蛇之气虽然阻止了毒素的蔓延,却也只是暂时而已。
“臭丫头,你就是为了这个吸血鬼?”图克大叔寒脸站在门口,语气不善。他刚才在客厅暴跳了好一阵。
我扯下发髻,挠挠头。“他和您和小图克一样都是对天赐很好的人。”
大叔瞪眼哼了一声,我一脸诚挚。“大叔应该相信我救的绝不是坏人。”
“女巫说这种话有可信度吗?”掏枪、瞄准、射击、他动作一气呵成。破空的闷响,子弹激射而出,在触到青灰烟雾的刹那骤然减速,还没靠近腓力便坠落在地。“砰”的脆响。
我干笑两声。“大叔风采不减当年!”张手将银弹吸入手中把玩。
“哈哈……”他满面落腮胡因大笑而抖动。“丫头还是对自己的东西很自信啊”将枪插入套中。
“这是自然。”了解并选用适合自己的术法是取胜的关键。“可是大叔,我从不愿学那些救人助人的魔法!”我垂下眼睑,神色黯然。
他走过来,狠狠拍了下我的肩。“关心则乱,我家那臭小子看来没希望了。大叔没法伤害他,你可以……”
“大叔……”揉着肩膀打断他的话。关心则乱?我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叮……”门铃突响。我腾地跳起来,隔壁少年?
打开门,我却一愣。黑袍覆身遮面,只留一双亮若星辰的黑眸,看着我满眼愕然。
“你来找我啊?”我倚在门边,一手拉着门把,笑容暧昧。
“又是你!让开,我找PhilippeleBel。”他清透的嗓音带丝微薄的怒气。
我定了定,垂眸敛去眼中的锋芒。侧首勾出妩媚微笑,眼角眉梢自带风情,启唇漫声说:“马上离开,不然,杀了你哦!”
他横眼看我,似为这话感到好笑。“让开。”语气竟柔了许多。伸手抵住我将关的门。身后踏步之音,该隐眼中闪过讶意之际,一只大手拽开我,踏开大门。
大叔手持银枪指向后退一步的黑衣人。“丫头,这个吸血鬼是敌人吧。”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古怪的装扮。”
我惊异的鼓眼张嘴,“吸血鬼?”看黑衣人眉心微拢。
“闻不到尸气吗?”
我食指揉上鼻子。突地转手翻腕直朝那身黑袍抓去。大叔咒骂:“臭丫头……”
该隐跳退,右手疾出拂挡我的手。我五指灵巧一缩,扣上他手套边缘,顺势一扯,露出他莹白修长的手。我扬着手中黑手套说:“大叔是说这大名鼎鼎的黑骑士是血族?完全不是那种苍白那!”
在大叔的惊愕中他退身,用清透如寒泉击玉般的嗓音冷声说:“PhilippeleBel,你为吸血鬼说话,是因为他?”他顿了一下,看了大叔一眼,“我能帮他。”
我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他的话,转身带他进屋。他身上的一切疑惑都不重要了。
夜色将尽,雨已停,东方开始显露微光。他将手套重新带上,站在青灰烟雾前眼神古怪地看我几眼,然后向前伸出双手。他的黑袍看来能阻挡外界伤害。我施法收拢烟雾。腓力的身躯不断抖动,清白色的面色下,獠牙已黑到发亮。
该隐遮掩的双手在触到腓力胸前黑气时惊痛般缩手。“唇刃?从那里来的?”他声调明显偏高。
我耸肩。“不知道!你竟然一摸就知道是唇刃?”想起以前种种,“你不会真是那可怜人吧?”最老的人类之一也。
他瞪眼,眸中狠厉的光似要将我生烹吞噬。我倒退一步,看那光慢慢化为淡淡的伤和深深的绝望。他胸膛急剧起伏几下,半晌张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巫。”
“唇刃是……”
“我不管它的来历,也不管你为何杀自己的后代、同族,甚至为什么救腓力,你只要告诉我救的方法。”我急急打断他的话,向前两步走近他。“如……”
“我没法救他。”他答的从容。
“唇刃是因你而生!”莉莉丝教受到上帝诅咒的该隐运用黑暗的力量,二者后来却不知为何反目。前者为对付后者,遂请贝利亚打造了唇刃。“你有理由没办法,但是你因此有义务为我找到莉莉丝和贝利亚。”
他不可置信看我,遮不住的震惊。
“你疯了,丫头!”大叔进屋朝我吼。
“你是胆子过大,还是认为所有事都理所当然?……”天边吐露晨曦,为该隐的黑袍镀上层灰芒。
理所当然?是说我对任何事都能“理解”吗?却见他蓦地一震,指着腓力厉声说:“他不惧怕日光是因为这些烟雾吗!”
我一惊,却冷笑反问:“你难道还在惧怕阳光?”
他双手紧攥,眉头深锁。崩声说到:“回答我!”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那些老吸血鬼不是早就可以抵御阳光吗?小子,你真是黑骑士吗?”大叔挑眉问,颇有些英雄神话破灭的失望。
这其实奇怪之极。
该隐后退几步,倚墙而立,他不算高,身材和嗓音都是少年模样。密实的黑袍下仅余的一双眸子灿若晨星,闪烁着难以理解的光芒。
“贝利亚在唇刃造好的第三天找到我,告诉了我唇刃的解救之法。”他平稳的话语带着受到玩弄的愤怨。我眼角一抽,听他继续说:“可是我没法做到!”
我走过去,微仰头直视他的眼:“你说!我做!”
################
送大叔离开,等电梯时他笑着拍拍我的肩。“丫头,有空来看看大叔,顺便让我家那小子死了那条心!”梯口吹来阵冷风,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哈哈,你这丫头怎么也怕冷了。快回去多穿件衣服。”
“嗯。”抚抚裸露的双臂。似乎对温度的感受变敏感了呢?“这次给大叔添麻烦了!”我歉意的笑笑。
大叔爽朗的大笑起来,“做自己不后悔的事就行了!”电梯正好到达,他摆摆手,“回去吧。”
待到电梯合上,我快步走回。该隐站在阳台口看着我,他身后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沉得像要压下来。我朝房中走去,他跟过来在身后问:“你真的能办到吗?”
“比起这个,我反而质疑贝利亚的话有多少真实性。”从衣柜中找了件风衣穿上。回头却见他盯着我裸露的脚踝发呆。“你不走吗?”虽然我还需要他的帮忙,但阿佳妮他们就快到了。
他抬头,那双会说话的眼带种迷茫的神色。
边系衣带边走至他面前,右手缓缓伸向他面庞伸去。他双瞳这才聚焦,瞪我一眼,轻轻挡开我的手。
“你又这样欲说还羞地望着我了。”我缩回手,指了指窗外灰沉沉的天幕,“真的不能见光吗?”
他眼神黯了黯,转身往外走。我在后面笑。“原来血族之祖不但见不得光,甚至厌恶自己的身份,誓杀自己同类?”他脚步滞顿。“你杀吸血鬼的方式,该不会是在实施什么禁术吧?”竟将他们化为黑气收集。“或者是你失去了元祖之力,正在找回失去的力量?”他猛然回身看我,眸光闪烁不定。“否则以你血族之祖的力量,杀人怎会用那方法?”我冷笑着向他逼近。“你要救腓力,是因为他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单手一挥,全部窗帘“啪”地合上,屋中霎时暗下来。我向他进逼,气势咄咄。他厉目看我,一步步后退。“你惊讶于腓力能照射阳光,难道你是他初拥者?”即将贴身,他撞上沙发后座,微弯身,晶亮的黑瞳带着惊惶。
我轻声一笑,又挥手向他疾抓。他后躲,重心不稳直仰下去,忙乱中拉上我的手,腾空的双脚踏上我的腿。我惊呼一声,就随他摔翻过沙发去。
跌撞中下滑,“嘭”撞上茶几,他痛呼一声,皱紧了眉,我呵呵的笑。
“快起来!”他恨恨说,收回刚才护着我的手瞪着眼推我。
我现在整个趴在他身上,脚搭挂着沙发。颇为暧昧的姿势。
“别乱推哦!小心碰上不该碰的地方。”我柔声,一脸坏笑。
他立时一僵,双手垂在一边。
我双手撑地,做势要起。在起身的一瞬,趁他不备,迅速出手撤掉了他的面罩。
昏暗的光线下,身下这张带着惊愕、年轻而俊美的容颜却让我一愣。高鼻薄唇,耳边几根淡金发丝。只是这眉角轮廓为何这般眼熟?和谁?和谁很像?和谁?……
头痛,胸有些闷。面前是该隐赫然放大的脸。
他猛然将我从他身上推开,跌的我龇牙。他坐起来,一脸愤怨,一把扯回面罩。
“别,让我再看看你的脸!”我急叫。
他紧拽面罩的手抖了抖,大吼:“有什么好看的!我讨厌这张脸!”眼中又慢慢绘出那种狠厉的绝望。
我眼中茫茫,竟不自觉朝他的脸伸出手,这完美的容颜为何让我的心抽痛不止?
他扼住我手腕,绝望的气息燃烧回我神智。
我定定神,笑颜温柔。“遮起来太可惜了!”
他抿着薄唇,肤色是正常的白皙,怎么看都是十八、九岁初长成人的少年。只是千年的风霜,已使他缺少那种纯真的稚气。
“不要对我露出这么虚假的笑容!”他咬牙,恶狠狠地说。眸色似痛似忧。
我呆住,一时反应不过来笑容虚假的含义。
“这种假意的温柔最恶心了!”他字字控诉,那张脸却陡然回复稚气。一瞬间,
我仿佛看到他将自己宝贵的收获交付信仰时脸上的光华。
“你真杀了亚伯?”我陡然发问。
他一愣,随即冷哼一声甩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用那清透冷冽嗓音给我下个断语。“你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嘴角抽搐,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好奇?
他朝腓力房间走去,我念诀瞬移拦在他身前。“禁止靠近哦!”我笑意盈盈。
他也不看我,低头重新将面罩带上。再抬头,仅露的双目中是从未显现过的冷厉。“血族的事,你没有插手的权利!”崩直身躯。
“谁管你血族的事了?我只是维护想维护的人而已。”我正义凛然。挺胸向前一步,定目和他对视。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
#######################
来接我们的是阿佳妮和“小伙子”。小伙子叫伊布。我指着该隐介绍说:“这是个能帮忙的朋友。我已经有办法了!”……
捆神索捆住腓力,再用魔毯把包起。将腾蛇之气压缩至他胸前伤口,堵住他的嘴。交给伊布扛走。
障眼法遮住大厦管理员的视线。
伊布的车技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阿佳妮坐我对面戒备地看着身旁的该隐。
“阿佳妮,其他人哪?”腓力侧卧在后座,我坐在他身前,感受他身躯的震动和不断传来的寒意,些微的心疼。
“他们接触阳光时间有限,在休息。”
我垂眸想了想,又问:“有新鲜的血液吗?”
对面的两人同时一怔,阿佳妮淡淡“嗯”一声。该隐的眼神却是复杂难辨的。
城堡坐落在巴黎远郊的一个宁静的小镇。我们在午后到达,天空依然阴沉沉发灰。连乡间小路上的优美风景也不能提高我的兴致。
庄园门口竖着“私人领地”的木牌。
过了丰收的季节,这一大片葡萄酒庄园也显得萧索起来。城堡在田野中间,远远看去方正而古朴的模样。车开的近了,我才发现城堡后的田野是片片灿灿的金黄,在昏暗天幕下热烈而鲜活地摇摆,幻出太阳般温暖的光。
我双瞳陡然一亮。
“那是主人最喜欢的向日葵田。”阿佳妮随着我的目光望了一眼,喃喃地说。
向日葵田后是几座低矮的山丘。绿油油的草地上零星几株灌木。
摇下车窗深吸口气,满鼻草木泥土的芬芳,心中终于舒畅。
车子驶进堡前的花园广场,几个等候的人忙不迭拉开车门。我制止他们动手,控制魔毯跟着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女人将腓力送到了他的房间。
“需要什么请小姐吩咐!我是这里管家——布莱尔。”中年女人脸上几道狰狞的疤痕。眼中虽充满关切之色,却依然保持冷静。
宽敞的房间中窗帘都紧紧合上。四角摇曳着烛火的微光,物影重重,再配上陆续走入房中血族们阴暗中青白的面色,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谢谢您夫人,我开始要的东西您都准备好了吗?”我说。
“是的,都准备好了。都拿到这里吗?”
我点点头。布莱尔夫人躬身退了出去。该隐站在门边。伊布和那些血族望着我,似乎也在等候我的差遣。
……
一切准备完毕。落地窗下摆着一个欧式四足高脚桌。桌中放在七个水晶杯、一把铜匕首和一把银匕首。最左边的杯子里有半杯惨绿色的液体,那是和腓力最亲近的六个后裔的血。桌子的四周摆着我所需要的几种花枝。玫瑰、百合、橄榄……
我倚在床柱旁吸了口气。“布莱尔夫人、阿佳妮,请守在门口,我有需要会随时叫你们。其他人请离开!”朝伊布点了下头,他率先领着众人离开。
待到他们都走出去,该隐反身将门关上。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个半圆形的露天阳台。望着床上的腓力,突然觉得阳台外那片片延伸开去的金黄有些刺眼。
我有些紧张,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房间真不错!”侧身望着走过来的该隐。“你没有问题吗?”一会儿要做的对血族有很大伤害。
他仰头看看灰色的天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向日葵海。身周的气息压抑而沉闷,“向日葵吗?”轻声嗤笑后的呢喃。
“这个城市似乎不太欢迎我哪!”到这里后一直没有好天气。想起他面罩下的俊颜,只觉意外的亲近。
他转头看我,眸中闪烁着难以言语的光。“开始吧!”他说。
从衣袋中拿出玻璃瓶,将里面的液体依次倒入另外六个水晶杯。我拿起其中一个杯子,对着窗外的云层晃了晃——这是从大叔那要的圣水。
猛地将它伸到该隐面前。“嘿,要不要尝一口?”这与白水无异的圣水,潋滟时却似真的透着股圣洁之气。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犹疑。“你真的要做吗?”
我撇撇嘴扬眉。“还有其他办法吗?我觉得这是正确的方法。贝利亚简直就是恶魔中的恶魔。他这样做既玩弄了莉莉丝,又耍了你!逼别人做永远不到的事,他一定觉得有趣极了!你……”
“你闭嘴!”他压低嗓音低吼,用略带嫌恶却有无可奈何的眼神说着:还有什么事会让你觉得无趣吗?
我嘿嘿干笑两声,放下水晶杯。正色凝神拍拍手,魔毯载着腓力飞到窗前我胸口位置。我低头看着他此刻狰狞可怖的面容——苍白的脸上流动着乌气,睁大的血色双瞳似要吞噬一切,不断吸气颤动的鼻翼,张咧的嘴,尖森的黑色獠牙。
心中充满怜惜。
翻身跃上魔毯,坐上他不断抖动挣扎的身躯。猛然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我倒吸口凉气。他胸口的黑气已渐渐吞噬掉我的腾蛇之气。“腓力,你要帮助我!”
再不犹豫,俯身抓住他挣扎的双臂。他仰脖,呲裂了嘴角,激烈窜动身体,企图躬身用那尖牙刺穿谁的动脉,用温热的血平息身体的冰冷。
“光之吟唱,万能之父,黑暗将我包围。神圣的大天使迷迦勒啊,请予圣光,洗去万恶。”我仰身,大声吟唱。黯沉的天空破开一线,一束金白相间的圣光穿云而来。照射在我头顶。
该隐倒退几步,满眼不可置信。“大天使救赎之圣光?不可能!”
“你最好还是躲远一点。”我转脸以意为念,催动桌上一束艳红玫瑰和右边第一杯圣水飞过来。
他反上前,眯眼斥我:“大天使圣光不是人类能运用的能力!你怎么能做到!”
我翻个白眼,“这圣光亲和,并没多少伤害力,后面的就……!”
“我是问你你怎么能召唤大天使圣光!”
“如果我说我上天堂偷了魔法书,你信不信!”我皱眉开始吼。“我说你不能帮忙就滚到一边去!现在是和我讨论这问题的时候吗?”
我不再看他,放开腓力的手臂。将玫瑰花捧在手中献于头顶的圣光。花枝立即悬浮漂移在金白的神圣光芒中。我俯下身柔声说,“别担心!相信我,腓力。”念咒收掉捆神索,在他挣扎前将杯中的圣水一抛而上。晶莹的水珠飘洒在空中,合着圣光一起温柔地照在我和腓力身上。我压住他晃动地更为剧烈的肩膀。“放心,它不能伤害你。”圣光和他伤口的黑气相触,发出“吱吱”声。
他终于渐渐平复,表情也慢慢舒展开,闭起眼似是享受的模样。我松了口气,张开双掌,吸入供奉拉斐尔的淡红玫瑰和银匕首。伸臂,将匕首伸出光照的范围。我朝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看着我的该隐嚷。“过来帮我!”
他走过来,眼中闪着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墨玉般温润的光。用那清透如露珠般的嗓音说:“说吧!”
“圣水,倒在上面。”我将匕首竖拿,朝它努努嘴。
他端起杯子的手轻轻颤抖,当那只手靠近我,将圣水从我手中倒下去时。他手背发出微光,隐隐现出什么图案。只是我还没看清,他已收回手,微光也随之消失。
将匕首直立悬浮于手。我闭眼起咒:“施治愈之术的光辉使者,守护天使拉斐尔啊,您的仁爱将宽恕所有的罪,请借卑微者您的力量。”将淡红玫瑰花化为汁水,涂抹在匕首上。花汁瞬时蒸腾,玫瑰色花雾萦绕匕身,扑鼻的花香开始掩盖伤口传来的腐臭。
我咬牙,双手执柄,心中骂道:这贝利亚真是个变态!
狠狠将匕首插入腓力胸前的收口。凝神专意一刀刀割下他腐烂的皮肉。
身下的他在不停颤抖。我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时鼻中泛酸。手中利刃在割下他腐肉的同时也在焦灼尚好的皮肉。他嘴角溢出痛吟,竟微微睁开眼,毫无消退的血色光芒中藏着压抑的绝望。哆嗦着惨白的唇,最终从喉间扯出两个字:“公主……”
酸气直往眼上冲。
“没事的,腓力,很快就好!”我吸口气柔声安抚。
“咳。”他将黑色獠牙纳入口中,抿起双唇,抽动着嘴角上扬,似带着嘲讽却又温暖的笑。
割掉腐肉,我将圣水举在他上方说:“我要倒下去了哦!”
他看着我,疼痛虽然扭曲了他的脸,他的眼中却泛着难言的柔意。“tobeornotobe……”话未完,他已闭眼闭嘴,嘴角又上扬到那一弧度,似是非常安心。
…………
这简直就是一场天使魔法的考试。
我站在地面,挥手拉上窗帘,准备将手中惨绿的血液倒入腓力干涸的尸身——灰暗的皮肤,皮肉干缩贴骨,不辨相貌。胸口一个大洞,森森白骨下是空洞的内腑。然而我慌痛的心终于有了新的感觉。他没有灰飞烟灭,真好!
念着黑魔法的催生咒,将六个直系后裔的血倒入他胸口,绿血翻腾着泡沫,在他胸腔中越涌越多。“是时候了!”
该隐抓过铜匕首在掌心一划,他鲜红的血滴落在即将涌出的泡沫上。我诧异,转头看他。“你的血?”怎么是红色?却见他伤口瞬间已愈合。再看腓力,胸口的洞也合上,只是依然是干尸模样。
我长吁了口气.
“他真是幸运!”该隐的话带着淡淡的落寞。
我宽心一笑。大声叫着:“阿佳妮,阿佳妮……”
布莱尔夫人和阿佳妮推门跑进来。我撑着魔毯看着眼前恐怖的干尸说:“他现在需要血,我想这种情况你们更知道怎么做。我累了,要休息一下。”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又快日落了。
我朝房中那种欧式古典大床走去。身后有人拍拍手,然后就有人跑步进来的声音。我刚把自己摔到床上,就听到该隐的责问:“为什么要用人血?牛、羊也可以!”
我趴着嘟囔:“人和牛、羊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
“夫人,麻烦你给我朋友安排个房间,谁都不要去打扰他。他……”“膨!”巨大的关门声打断了我的话。我撇了撇嘴,只觉浑身疲惫,睡意席卷而来。“笨蛋,吸血不一定要杀人啊!”笑着磕上眼。
凄厉尖锐的狼嚎,夹杂着翅膀扑腾声。我翻个身摆手想挥去耳边嘈杂的声响。这反而让不满的吱叫声更大。
我拍床腾地坐起来,惺忪着眼不满地大吼:“路易,我很累也!”
乌金蝙蝠扑过来咬我衣袖。我甩甩手,嫌恶地说:“好恶心哦!”它松开口,飞到窗下冲我吱哇哇的叫。
依然悬在半空的腓力四周围着看来已养精蓄锐完毕的血族们,个个瞪大眼看我。伊布大步朝我走来。“小姐,陛下还没醒。”长烛光影下,血族们青色焦灼的面色让人不舒服,让那声公主也显得刺耳起来。
我揉揉眼下床,朝窗下走去。
苍白的面容,没有呼吸没有温度。他一身干干净净,已换了身洁白的衣衫,金发在黯夜中也似闪耀光泽。只是身上还残留着血的味道。我却突然想到:爱上吸血鬼的人,每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等待着没有呼吸、心跳的枕边人醒来。会不会担心他们再也醒不来?笑,我这是在感慨什么那!挥手拉开窗帘,一束月光随即照进屋内。今夜满月,月如银盘,洒下柔和清辉,空气中带着湿润的寒气。
“初拥的人已经选出来了吗?”腓力醒来一定需要新鲜的血液,这点他们比我清楚。
“一直在外等着。”伊布回答我。
“没事的,他只是需要休息。你们先出去吧。让那个人守在门口一步都别离开。”
待到他们都走后,我走回魔毯前,对依然在上不停吱吱叫着的蝙蝠说:“路易,你这两天去哪里了?”伸手抚上腓力英俊却冰冷的面颊,“你的主人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哪?”
蝙蝠摇头表示不懂我的话。我撇撇嘴,低头看着朦胧的月色下腓力宁静英挺的容颜。嘴角勾出迷离却冰冷的微笑,喃喃道:“曾经的‘公正王腓力四世’,现在血族的亲王。腓力,你现在的行为实在不符合‘帝王本色’哪。”
狼嚎再次传来,我看着窗外圆月,想起初识腓力那晚,我就是踏着这样的月色迈入花神咖啡馆,在袅袅咖啡香中走到沉思中的腓力面前请求拼座。他在嘈杂声中抬起一双略带忧郁的碧色眼眸,灯光下,苍白的面容竟泛着青玉般的光泽。在微微的一愣后,绅士地起身。“荣幸之至,女士!”
我要了杯热巧克力,对对面头发整齐梳在脑后,系着一根漂亮暗红色领带的美男子问:“嘿,你是血族吗?”……
离开巴黎后,我们偶尔电话联系,当他说开了宠物诊所时,我还嘲笑他该不是想着饿了时可以拿小动物的血解馋吧?
房外狼嚎声中带着嘤呜的祈望,应是在满月变身的狼人在为她们主人对月祷告吧。
房中路易的叫声却让人心烦,我念了个定身诀,满意地看着它从半空啪地掉到魔毯上,一动不动。
“森罗万象,月之精华,夜之精灵啊!请代我唤醒黑暗最忠诚的朋友!”展开双臂唤出魔法黑水晶,将其放置在腓力额头。金字塔型黑水晶在闪过一轮奇异光晕后开始吸收周围月光。
收式走出阳台,我唤出乾坤袋,从中拿出从老巫婆那儿借来的东西,开始准备起对魔主的召唤式。
半个小时后,我颓然坐在地上。天啊,我竟然召唤不出魔主。让我以后哪有脸告诉别人自己是女巫啊!
一阵阵难以言语的失落感瞬间向我袭来。
回身看腓力,一圈柔和淡色光晕包围着他。
“怎么还不醒?”那失落让我焦急,开始害怕他再也不能醒来。再结印起黑魔法催生咒,光晕发生涡状旋转,往腓力体内渗去。
“嗯……”细微的呻吟,我忙停止咒术,挥手收回黑水晶。
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腓力,腓力……”我松了口气,可心中却还是空落落的。
“你哭了?”他急切起身。
“没有啊!我怎么会哭?”然而左颊却传来湿润触感,我忙不迭伸手一抹,对此的震惊更甚过腓力。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哭!
“我不会死的!”他碧眸深邃幽深。
我摇头。转身向外走,让那个浑身瑟瑟发抖却又一脸兴奋向往的少年进屋。拉上门,我靠在墙上,只觉浑身有些软。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拉开了门走出来,再然后我被圈在一个冰冷的怀抱。当腓力鲜红的唇瓣落在我唇上时还透着血的余温,他幽暗的眼瞳中带种狂傲的躁动。尽管如此,他的吻仍如蜻蜓点水般温柔。
“想什么哪?”他带笑看我。
“想这是不是我的初吻。”我低下头轻轻地答。是不是我想象的味道哪?
他愣了愣,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唇,擦掉我唇畔的血渍。
“腓力,为何你从不叫我的名字哪?”我仰头看他,目光灼灼,一脸粲然的笑。
他呆住,闭目想了想,长指滑过我脸颊,将我耳发拂到脑后,冰凉的手指摩挲我光滑的脖颈。“我曾说当生命太过冗长,所有的欲都会黯淡。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人的心是亘古的**之河,而长生者之心更甚!”
我还没回神过来,他已转身,转眼消失在长廊尽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布莱尔夫人?”我侧身低首,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狼眼。
“小姐应该很清楚。”月圆之夜化身为狼的布莱尔夫人咧嘴说着人语,两腮的翕动更显面部蠕虫般肉疤的狰狞。
我靠墙闭眼深吸口气,再脚蹬墙立身,挠挠头皮。“带路吧,夫人,我困了!”
“您的房间就在隔壁。”她语调恭敬,转身要为我带路。
我却又懒懒靠回墙,看着从长廊另一头疾步走来的“黑影”。
“他哪?”依然黑袍覆身,仅露一双灿若晨星的眼。
“谁?”我明知故问,扬脸嘻笑。他瞪我一眼,我撇撇嘴,做恍然大悟状。“哦,你说腓力吧?应该是出去觅食了吧。”他如炬的眼光射过来,我嘿嘿笑了两声。他似乎越是生气,双眸越亮呢。“夫人,请带路!”
身后跟着“咚咚”的脚步声,我边走边欣赏这精致长廊两旁挂着的油画和铜版画……
布莱尔夫人停在房门口,我手扶门把,低头道了声晚安。她碧幽幽的狼眼看着我,诚恳地说:“今天谢谢您了!”
我仰头,笑得诡异。“很有趣啊!”
开门进屋,后面跟进一人。长方形的高大房间,布置得优雅、奢华。水晶吊灯却依然带着幽暗诡秘的气息。宽大的落地窗外是黑黝黝的夜色,月亮不知躲哪儿去了。我径直走向木雕大床。“看样子床很大,你一人害怕的话,我不介意你一起。”
“嘭”!大力关门声。
我低首冷笑:腓力你的**是什么哪?这个“大孩子”又有什么**哪?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大天使圣光?”身后咄咄之音。
我转身,一脸戏谑的笑,“你有没有觉得上帝和天使都是自恋又喜欢被拍马屁的家伙?我每次念他们咒语,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走回依然站在门口的该隐跟前,我仰头对上他温润的眼。没有预想中的生气,他只是定定看着我,半晌眼神越过我飘向窗外,艰涩地开口:“其实他只是太骄傲……”
“谁?上帝?”
他似乎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把推开我往里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清透的嗓音悦耳动听。
“我没回答的义务。”念个诀瞬移到床边。“何况我要休息了。”这边光线更为昏暗,右墙角立着一副在暗中闪着光泽的铜盔甲,盔甲背后的墙上交叉悬挂着两柄骑士长剑。让我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坐下拍拍床边,笑得极不正经。“要一起吗?”他毫不客气地坐下,大眼瞪着我。我脸垮下来,撇撇嘴:“果然不能和‘原始人’讨论绅士风度。”
他哼一声,竟似在笑,然后直直向后躺去。
“喂!”我用脚踹瞪他。“我有洁癖的,上床应该先脱衣服啊!”
面罩下传来类似闷笑的声音。我也仰躺下来,闭上眼漫不经心地说:“苦大仇深的也会笑啊?”
一阵响动,我睁眼正对上一双寒星般的眼瞳。该隐站在床边,身体前倾,双掌撑在我耳侧。“苦大仇深?我没有笑!”
我眨巴着眼,一脸无辜:这姿势很暧昧啊。
“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他瞳色突地黯然,如蒙上了潮湿的晨雾。
摇头。
“你是女巫,黑暗和魔鬼是你的信仰吗?”
摇头,我反问:“你是吸血鬼之祖,你觉得自己是黑暗的,是魔鬼吗?”
晨雾中泛起迷茫。
“你同情我?”他清透的嗓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我憎恨怜悯!”
我嘿嘿地笑,微抬头拂出被压住的长发。侧首看见柔顺黑发覆住他紧握成拳的手,如是一体。“你说谎哦!就算你气我说你是可怜虫,你还是会感谢我愿意为你说话。还是会感谢上帝——如果你还爱他的话,让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不恨你,不怕你,不厌恶唾弃你!”
他眸色闪烁。突然正身,收回手,指尖带起发梢散落在我唇角。顿了顿,然后扯掉手套露出白玉般修长优美的手,细长的手指缓缓拨开黑色面罩,我终于完整看到他的真颜——长至腰间的淡金卷发,那略感熟悉的俊美容颜如清晨草间的露珠,纯净透彻。
看样子,亚当和夏娃长的该不差啊,为啥帅哥、美女仍是稀缺产物那?我肘撑床面看着他闷闷地想。
他微仰起头,金发荡漾出细润的柔光。然后缓缓从眼中取出东西放入胸口,再低首看我。一双妖异的血色眼瞳——绯色眼白,红中带紫的眼黑,红至发乌的瞳孔。在黯夜中灼灼发光,显出邪狞张狂的戾气。
他倾身,双掌再次撑在我身侧,脸对脸。
“看到了吗?这就是对我的惩罚。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以血为生。饱受痛苦、折磨!这张脸……”他赫然将脸凑近,惊的我肘下一滑,跌躺回床上。然而他的神色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因为这张酷似无视他的骄傲,执意选择背叛的恶魔的脸。”他清透的嗓音溢着温柔,简直就像在说一个让人心动的初恋故事,完全勾起了我的八卦好奇心。
“像谁?”我脱口问出,快得让我恨不能咬下自己舌头。似乎对眼前这张脸缺乏免疫哪。直觉告诉我,自己将为此卷入个大麻烦。
“路西菲尔。”他薄削红润的唇角吐出这个名字时带种诡异的弧度。
我心尖一颤,“魔王路西华?”为什么连声音都在颤抖?
他点头。
我压下心中不适,嘿嘿干笑两声,“这似乎是个很复杂的故事。”往后退,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我生活一向很有规律的。”
他轻轻抓住我腰间的衣带。“上床应该先脱衣服啊!”夜风吹来,卷起纱帘翻滚,
他靠近,唇角微扬,血色眼瞳藏着妖冶的风情。
我翻个白眼:瞎了才觉得他是大男孩来着。
我撑着不再动,他屈膝攀上床,再度挨近我。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说这容颜酷似魔王,难不成我曾见过路西华?
提起这名字时的心痛感,和那时好像!
特别是这薄削的唇,抿成一线时,对我简直是种诱惑。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撑起身吻上了该隐红润的唇。我着了什么魔?
柔软,温暖。
他近在咫尺的血瞳陡然大睁,在我舌尖触到他舌尖的刹那,他突然一震,猛然将我推离。
双拳紧握支在我腿侧,埋着头,长卷金发拂在脸旁,遮住面容,半晌后咆哮:“你干什么!”
我撑起身子,一脸纯良。“难道不是你在引诱我?”他霍然抬头厉目看我。血色眼瞳似两团熊熊燃烧的火苗,发着慑人的光。
我想笑,却突然感到左颊一阵湿凉。忙不迭伸手一抹,濡湿了手背。我有些错愕,舔舌一尝,咸咸的,是泪。
“喂!”一声大喝。
我抬头,右眼清明,左眼迷蒙。只觉左眼泪如泉涌,全不受我控制。该隐咬牙紧抿着唇,猛地将我从床上拉起来。我站在床边咧嘴做出笑的样子,眼泪顺着嘴角流入口中,冰冷苦涩。
该隐锁眉,不耐般转过身去。我盯着他晃动着的消瘦身影,压下心底刚刚泛起的莫明悲伤。
他又转过身来,秀雅的眉几乎拧在一处。左右看了看,然后躬身一把扯起床罩,扶住我脑袋就开始使劲蹭。“谁让你突然……上来!那么疼吗?”
“皮要掉了!”我大嚷,狠狠拍掉他的手!窗外配合地响起一声狼嚎。
我到底发什么疯?
眼泪被“擦”没了。我坐回床上揉着脸,“说吧,你想让我帮什么忙?”他手上抓着床罩,掩不住惊诧之色。我挑挑眉,理理头发故作委屈的嘟囔:“真是过分,明明是你色诱人家,等人家上钩,又把人家推开。”
他垂眸,眼角开始不停地抽。我捏捏手臂——还好有衣服遮住泛起的鸡皮疙瘩。
定了半天,他终于正色,血色眼瞳盯着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腓力吗?”
微笑静待答案。
他却将床罩扔回床上,又取出黑面罩准备从新戴上。我后仰抬脚躺上床。“NO,NO。对着‘黑骑士’我可没倾听的兴趣!”
他血瞳狠狠瞪着我。
“哎呀,再这样欲语还休,我又会误会的。”我眯眼恬着脸笑。他发亮的血瞳明明白白说着三个字:不要脸。
“就当睡前故事吧!从没人给我讲过。”我侧弓起身,懒懒地瞄了眼水晶吊灯。他扬眉,薄唇微抿,带着几分无奈又可笑的恼意。
在将面罩扔出的同时转身,当面罩落在我脸上时他到达了窗前,等我刚抓起面罩他已拉上窗帘回到了床前。
好快的速度。
我往床内挪了挪,拍拍床沿。“要开始讲故事了吗?我很好奇着几千年你是怎么过的?”
他轻轻坐下来,垂下眼睑长长舒了口气。“吸血,长眠;长眠,吸血……周而复始。”
我撇撇嘴,“过得很辛苦吧?”
他摇摇头,末了又点点头。血瞳中布满忧伤。
“吸血鬼不吸人血简直就像男人禁欲一样痛苦。对了,你禁欲吗?”我想我所说的辛苦和他理解的有差距。
他陡然转过头来,睁大眼瞳狠狠瞪着我,一副恨不能掐死我的样子。
我再次撇嘴,游离着目光不看他的眼。“好吧,对不起,我只是好奇而已。”
“人类还是不要对自己范围以外的事过多的好奇!”他盯着我,像是在警告。
“那好吧!我睡觉!”
“你!”他出手如电,直朝我领口袭来,却又在半空转向,从我手里抽回被蹂躏的面罩。“你是我见过最可恶的女人!”
“美丽又可爱的女人总是有些可恶的。你这么说,只能证明你还蛮喜欢我。”我挑眉,笑颜明媚。
他撇过头去。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再不说,我要睡了。”闭上眼睛。
“我能躺下来吗?”他清透稚气的嗓音,带着犹疑,轻柔的仿似鸟儿最贴身的绒羽。不是请求,没有脆弱。
柔软的发拂过我的脸庞。身侧床面略微塌陷。“帮我对付莉莉丝!”平静的语调中夹杂着切齿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