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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末日小说《2012丽江漂流记》——丽江古城漂起来了正文 第87节
- 2012-2-18:59:00
第四十四章：刻舟殉情
还有黎明，黎明还是如期而至，黎明蹑手蹑脚的来了。看精彩小说就到【好贴网】www.hAOtie.ORG
青青子衿客栈里有人开门走了出去。吱呀一声，天民就醒了。他睁开眼睛，试着轻轻翻身，被子上和脸上的尘埃就簌簌滑落下来。他确信自己还活着，又听到身旁江雪均匀的鼻息，彻底放下心来。原来黑夜并未将我们的生命压垮，火山灰也并未将丽江压沉。气若游丝的光线正一点一点扒开像裹尸布一样浓重的黑夜，费力地将人类从坟墓里挖出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扭捏的光线，就像一种绝望的希望，一种犹豫的信念。
空气不再像昨夜那样凝重了，火山灰大军似乎已经消散。除了刚才的开门声和江雪的呼吸，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天民暂时不想叫醒身边的天使，江雪梦里应该有一个美丽崭新的世界，只要不醒来，她就不必面对这破碎灰暗的天地。
步履蹒跚的光明还是逐渐填充了整个屋子，也打亮了墙上的雪山图画。昏黄浑浊的空气里，雪山峰顶显示出了一种特别的金色。天民的心思又回到了雪山脚下。假如雪山还在的话，他不相信人们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相信所有精神都崩塌，他不相信所有心灵都迷失，他不相信所有信念都覆灭。他为自己面对这一切毫无办法而苦恼，一种绵延不绝的无力感就像身边无处不在的火山灰颗粒，紧紧地包围了他。
而这种无力感其实从他成为军人那一天就一直伴随着他。一个国家就像一个人，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什么和平，和平只是资源不那么紧张情况下的假象，一旦资源匮乏，人人凶相毕露。你试图从中斡旋，结果也只会陷入争斗的泥沼。你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放下武器，你也不能阻止眼前的人赤手相搏，最后可能连你的爱人你也保护不了。
天民哑然失笑，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沉没的小岛上，自己还能做什么？即便有什么想法也是毫无支点。这里无所谓什么将来，时间是漂浮的，这里也无所谓什么地方，空间也是漂浮的。你永远无法定义一个漂浮的点，而没有一个稳定的时空坐标，你就永远无法绘出一张蓝图。
没有人能拯救世界，哪怕世界只剩这么一小片，一样无人能救。现在能托起一个浮岛的，只能是齐天大圣。大家都是凡人，能做的只有把握眼前的每一秒钟。现在的每一秒都是上天的恩赐，因为下一秒也许不幸就会再次降临。天民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江雪的每一次温柔的呼吸。
这时他想起从客栈出去的人好像还没有回来。仔细回忆刚才开门的声音方向和脚步声，他推测出去的人应该是王丽。她一个人出去会做什么呢？昨天一天她都呆在客栈里，他实在想不出她这么早出去的理由。突然，他心中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他便起床穿衣，打算去看看。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叫醒了江雪，天民给了她一个吻，然后跟她说明情况，便一个人出去找王丽了。
经过一夜的海风吹拂，火山灰的大势已去。在这黎明的黄昏中，丽江看起来就像一个荒凉死寂的小镇。清脆的溪流全部变成了流沙河，缓慢地移动着，听不到一点声响。所有房屋和街道都铺了几厘米厚的一层火山灰，过街的风一吹，烟尘弥漫如寒冷的风雪。天民看到街上有不少丘包，显示出人体各种扭曲的形态。两行清晰的足迹指出了王丽出走的方向，她绕过了那些丘包，走向了玉河广场。这也是唯一的足迹，整个丽江没有其他人出来走动。丁天民循着足迹来到海边，王丽的足迹没有犹豫，直接走向了大海。岸边无人，地上也没有回走的脚印。火山灰上的痕迹证明了一切，王丽正是从张海被大海卷走的地方离开的。天民走到足迹的尽头，俯身抹开火山灰，王丽前天用石头刻下的印记清晰可见。
王丽在石头上又刻下了一道印记，和以前那道印记一起，看起来就像比翼的鸟，就像同游的鱼，就像并蒂的花。她一定是受到了张海的召唤，脚步才会如此决绝。也许张海的魂魄一直尾随着丽江漂流，就在这道印记附近徘徊。王丽没法从这里把张海救上来，就只好让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尽管在这每天都在漂浮和旋转的丽江岛上，她跳海之处早已不是张海原来被海水吞噬的地方。这不是刻舟求剑，这是刻舟殉情。她刻下的第一道印记，就像一笔誓言，如今她刻下了第二道印记，兑现了她的誓言。
等天民来到海边的时候，太阳早已从王丽殉情的海面前方升起。天民想象着火山灰渲染出的茫茫天地，在日出的时刻一定变成了红尘万丈，而她也一定是在那最灿烂的一刻，义无反顾地迈了出去。她去了东方，就像金沙江的姑娘所选择的那样。
张海和王丽虽然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回归了大海，但是天民宁愿相信，他们会通过刻在石头上的印记找到彼此。这刻在石头上的印记，便是他们前世今生轮回的信物和依据。
在绝对的时空坐标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的时候，王丽画了一个相对坐标。她用印记定义了死亡的路线，同时也定义了生命的意义。她用行动为自己和张海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华丽的惊叹号！她选择如此处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那一刻，她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不再听命于茫茫大海的肆意摆布。在世界无法抓握的时候，我们能抓住的只有爱情的一鳞半爪，尽管这很荒谬，也很可笑，但这也正是人类可敬和伟大的一点价值体现。天民对这个小鸟依人的女人肃然起敬。
此时阳光里零星的火山灰看起来就像花瓣飘落。这凋谢的世界里所有的火山灰，似乎都成了爱情的祭奠。
玉河广场上脚步声起，江雪轻轻来到天民的身边。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依靠着天民的肩膀，和他一起静静地面对洒满海天的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