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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末日小说《2012丽江漂流记》——丽江古城漂起来了正文 第109节
- 2012-2-1413:20:00
第五十四章：立帆
大雪一停，第二天早上丽江所有的幸存者都走上了街。看精彩小说就到【好贴网】www.hAOtie.ORG再也没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不管是火山灰，雨水，还是雪花，一切都已经过去。丽江又重新拥有了一片还算洁净和高远的天空，大海的颜色也像天上的云朵一样逐渐转淡。依然没有阳光，但是人们已经感受到了云层后喷薄欲出的力量，那就像自己压抑多日的心魂。
到处都覆盖了厚厚的雪，孩子们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每一间房屋都被妆点成了城堡，街巷被打扮成了奶油巧克力的形状，弯弯的小桥则像一快奇曲饼，偶尔露出的一挑灯笼和几片屋瓦就像芝麻粒。他们玩起了王子与公主的游戏，正在河道里溜冰追逐。
人群自发在四方街聚集，临时理事会的人也都来了，他们正在商讨处理黑马的死和杀死黑马的人。达旺详述了昨晚的经过，理事会还想听一下杀马者还有什么自辩。但是那人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在他醒来之前，天民和达旺将他抬进了红火柴酒吧取暖。
达旺愤怒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黑马？”
“白马！那匹白马！它在夜晚太白了，白的吓人！白的恐怖！就像，就像……”杀马者语无伦次，看起来像是受到了过度惊吓，他已经搜索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了。
云峰转头对天民说：“你相信他只是被一匹马踢了吗？我怎么感觉踢他的是什么神魔鬼怪。”
天民认出那名杀马者正是那天问无尘法师“跟着你有没有饭吃”的人，他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杀害一个生命并不容易，那种惊骇与恐惧自从大骚乱以来就一直萦绕在丽江街巷。当杀马者鼓足勇气送出那一刀时，他的精神已濒临崩溃，恰好此时白马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就精神失常了！”
那人杀死黑马已是既定事实，人们只想搞清楚他为什么要杀马，费了好半天劲才从他口中抠出几个关键字：“我想——吃肉。”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理由极其充分，因为纳西饮食院里已经好久没有供应肉食了。丽江的大部分人都和杀马者有相同的**，甚至也有相同的犯罪念头，心里说不定还在感谢他替他们杀了那匹黑马。有人说：“我们周围都是海，这两匹马已经没用了，养活它们还要消耗很多资源……”
“那你的意思是连那匹白马也该杀？”达旺圆瞪着眼睛看着他，那人剩下的话就咽回去了。
“杀马者必须为此付出血的代价。”一群本地乡绅义正严词地说。
人群中丢来一句话：“为什么？那不过是一匹马！”
“因为在孰谷大典上我们曾经向孰神承诺，不再砍伐树木和杀害动物。这个杀马者的行为违背了我们的诺言，孰神会因此惩罚我们，我们必须惩罚他来平复孰神的怒气。”
在雨雪纷飞的季节中长期缺乏沟通的人们，针对此事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天民和云峰他们劝解的声音被完全淹没了。眼看着场面越来越乱，就在此时，天上的云层透出了一缕阳光，恰好投**在丽江的一角。快两个月了，曾经人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阳光现在又羞答答地回来了，那就像肖申克监狱上空响起的《费加罗的婚礼》，而这里也正有一群被围困在丽江的囚徒。人们被这动人的景象给迷住了，停止了争吵，一起抬头仰望着那平凡的神迹。
2012-2-1413:21:00
云层的裂缝越来越大，阳光从丽江的一角缓慢铺向四方街。光明的足迹爬过屋顶，洒进深巷，抚弄垂柳，敲打门窗，最后落在了雪地中央的黑马身上。人们惊奇地发现，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无尘法师早已经悄悄地在一旁为那匹黑马超度了。只见他盘坐在黑马一侧念诵经文，伸手搭在那灵魂飞逝的伤口。黑马深陷在纯白的雪地当中也恰如一个巨大的伤口。
天民发现无尘法师身边还立着一个双手合十的胖和尚，他脸上的恭敬与虔诚让天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发现此人竟是牛成。牛成居然剃度出家了。
阳光的步伐未做迟疑，又照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所有人都陶醉在阳光中自由呼吸，某一刻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救赎。阳光也没有偏颇地照在那名杀马者身上，神志不清的他以一种癫狂的姿态匍匐在地哇哇大叫。
恰在此时，天民站出来说：“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后的日子他将永远生活在恐惧和不安里面，难道大家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天民说的是杀马者，但是每个人都感觉说的是自己。两个月下来，人们发现残留在这样一个小岛之上随波漂流并不是一种幸运，而是一种惩罚。有哪一天他们不是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呢？那个杀马者只不过放大了他们内心那种癫狂而已，只差一点他们就都会变成他。
“丽江岛上已经拥挤了太多的死亡，我们不需要再多一件。”天民继续说道，“阳光出来了，这是宽恕的一天，让我们宽恕他吧。”
河水正在解冻，人心变得柔软，停止了争吵的人们被阳光和无尘法师打动，对于天民的言辞再无异议。人们也宽恕了自己。
无尘法师走到天民跟前说：“阿弥陀佛，让他跟随我念几天经文吧。”
“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法师请。”
无尘法师回身说道：“净心，把他扶回普贤寺。”
“是，师傅。”说着牛成便走过去扶起了那个杀马者。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民，无悲无喜，然后便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人们的视线。
那么死去的黑马呢？所有人都看着天民，天民转而看着达旺。所有人都明白那匹黑马于他有救命之恩。达旺扭过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抬到饮食院吧。”
人群中一阵嘈杂的议论，其中不乏垂涎咋舌之声。
最后天民振声道：“黑夜已死，从今天开始，白马将受到保护。谁要是敢动它一根毛发，我丁天民承诺他必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场本地乡绅与外地游客之间可能出现的争斗，就这样化为了无形。在人们把黑马抬到纳西饮食院的同时，天民、云峰和李玄也抬着另外一件东西上山了。他们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直到有人在四方街发现天民爬上了电视塔。他们三人协力在电视塔和一株百年老树之间拉起了一面白帆。这就是天民跟李玄说的那件很玄的事情。高母、梅倾和江雪帮助他们将客栈的闲置床单给缝了起来。
这不是一面旗帜，而是一面帆，所以这不是对命运的投降，而是对命运的宣战。然而，如果把丽江当做一艘船来驾驭，这面帆又未免太小了，可以说几乎毫无作用。丁的这个行为就好像堂吉诃德与风车搏斗一样可笑。但是在经过长期的沉沦和漂泊之后，天民对于把命运交给不可预知的洋流和风向早已经厌倦头顶，他迫切的想要干一点自己能掌控的事情，哪怕仅仅是出于想象。
因为电视塔所立的地势太高，白帆为了与下面的百年古树牵在一起，做成了三角形。一些捆绑的细节扭曲了帆的形状，让那面帆看起来略微有点奇怪。等天民他们从电视塔上下来，一直站在四方街指指点点的人疑惑地问道：“这是一面帆吗？”
天民笑着说：“我们只是晒晒床单。你也知道，下了两个月的雨雪。”
“那为什么要把床单缝在一起晒呢？”
“床单喜欢团结。”
准备嘲笑的人们失望了。天民如果说这块白布是一面帆，那等于是立了一个靶，有人一定会对这个行为极尽嘲讽讥笑之能事。你不得不承认，有些尖酸刻薄的人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也不会浪费上天赋予他的才能。这样的批评和讥笑会很容易驱散人们心中悄然升起的希望，不久人们会一致认为这是个可笑的做法。即便有人能冲破世俗支持他们，也不足以蔚然成势。况且天民对于这面帆的作用依然持怀疑态度，所以他只是试一试。而如果仅仅说是晒床单，那就天经地义，没有人嘲笑，却自有人跟随。心有灵犀的人们把家中的床单被罩也拿出来晒晒，或学丁帆那样绑在两棵树之间，或在自家屋顶立两根晾衣杆。
渐渐所有树木都牵了手，所有屋顶都开了花，大家相约一起晒床单，见面都问一句，今天你晒床单了吗?而统一的口号是天民的一句话：床单喜欢团结。这是床单的盛会，这场盛会是如此的富有感染力，以至于披巾、经幡、布匹甚至唐卡也来参加。床单的颜色本就五花八门，再加上这些物件，整个丽江仿佛插满了彩旗的龙舟。
丽江好像真的比以前漂的更快了，当然这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海风比较大，或者这快慢纯粹是人们的心理作用。不管怎样，人们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在这个晒床单的过程中，人们顺便晒出了自己的情绪、感情、思想和信仰，那些乌云密布的角落都被驱散了，那些潮湿阴暗的角落都被蒸发了。每一面床单，不管曾经睡在它上面的是老人还是孩子，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富人还是穷人，是和尚还是喇嘛，是道士还是神父，不管他曾相信什么或者不相信什么，不管这床单是什么颜色，也不管这床单是干净的还是脏的，当它竖立在海风里的那一刻，它都对丽江这艘巨船产生了微小的作用力。而这作用力不论多么微小，也不论在哪个方向，其中丽江漂流的方向上必有分向作用力。
每一面床单都承载着一个日夜翻滚的信念和梦想，我们曾经每天躺在那个信念和梦想上面睡觉。总有一天，我们将立起我们的信念，拉起我们的梦想，晒起我们的床单。每一面床单都有立起来的一天，也许你的床单面积很小，很容易被风撕碎，但是当你的床单立起来时，你就在推动着这个世界发生改变。
在所有这些床单里面，只有天民他们树立的这面最大最白最干净。上面毫无图案，也就可以书写任何图案。有人说那面巨帆上依约有玉龙雪山的影像，有人说应该绘一条龙或者写一个什么字，又有人说换成僧侣的藏红色或者**会更好看，还有人想换成各国国旗，只有木师傅一个人喃喃自语，说那只是一枚白子。每天看着这面巨帆做各种构思成了一项重要的娱乐和消遣，但是不管人们怎么想，这面帆永远这么白这么干净，以便明天继续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