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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末日小说《2012丽江漂流记》——丽江古城漂起来了正文 第170节
- 2012-6-114:15:00
“他们会以为我们永远活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大笑。”大路果然开始大笑。
“好吧，此生我也算成功地葬在一个女人心里了。”李玄淡淡地说。
“兄弟们，也许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但希望将永驻他们心间。”
滔天巨浪再次压将过来，天民对他的船员们喊道：“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
“再喝一碗！”
“再浮一大白！”
“一醉方休！”
“不醉不归！”
“干！”
三朵之舟毫无戒备地横陈在巨浪面前。残缺的舷板，带裂痕的龙骨，还有破碎的甲板，折断的桅杆，以及千疮百孔的蓬帆全都被撞飞了。七个兄弟也随着各部件散落在大海的坟墓里。一个，两个，三个……他们又纷纷浮了上来，远远地看见不同的雪浪山头有几个渺小的黑影，却再也听不见彼此的呼喊。
七个人每人抱着一片三朵之舟的碎片，随着飓风轮盘的高速旋转向风眼靠近。他们离家越来越近了，家是他们航海的起点，也是终点。命运的巨手搅动世界，他们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三朵之舟没有征服海洋，大自然是无法征服的，他们只是与大自然深入交流，在交流的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人可以有梦想，可以为梦想付出全部的心力，但人终究无法胜天，在天地之间我们必须充满敬畏。
空气和水流在这里螺旋上升，直达天际。天民感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飓风气流螺旋上升的速度太快，虚化了他眼中看到的一切，只有和他保持一样速度的事物像静止了一般悬在空中。如今他终于航行在天上了，他看到三朵之舟的片片残骸；他看到大路紧握着他的画笔；看到和平像只鸽子般张开双臂；看到扎西像鹰一样俯视着海面；看到钱愈身旁竟然同时飞翔着一盒罐头；看到李玄身体蜷曲，像是又在思考什么玄妙的理论；他还看到木心抱着一根桅杆，就像一个骑着扫帚的魔法师，他手中的木头终于有了飞翔的魔法；扎西腰间的鸡爪竟然清晰可见，他的藏刀不见了，但是摩梭姑娘为他缝制的刀鞘还在。
他曾聆听过每一个船员的故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一生。每个人都替他经历了一种人生，都曾替他受苦和奋斗，所有人都是他，他也是所有人。此刻他的兄弟正离他越来越远，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快要被飓风撕裂。
天民继续飞升，往事正一件一件飞出他的脑海。他与江雪相识、相知、相爱的种种画面，全部被飓风从脑海里卷了出来。玉龙雪山下的远远一瞥，茶马古道上的二次相遇，拉市海中的同船渡，青青子衿客栈里的相约，长江第一湾的谈话，虎跳峡的交流，转经筒侧的第一次拥抱，藏民家中的舞蹈，梅里雪山侧的呼喊，明永冰川前的一吻……还有末日当天江雪孤身一人面对深渊和巨浪的身影，出海时怀孕的她立在玉河广场的目光，一幕一幕布满了整个眼壁墙。他试图去细看每一幅画面，但画面高速旋转，依次消散，最后他只看见江雪那双动人的眼睛。每一幕场景里都有一双江雪的泪眼，正是为了从她眼中散发出的那片动人光芒，那份宁静与温暖，天民爆发出了作为男人的所有能量。他策马追日，他乘舟望月，他立帆树旗，他造船航海，这一切行为都因江雪那双眼睛而生发。飓风汇聚了世界上所有的能量，只因它有一个温暖而平静的风眼。
天民再也不能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双眼睛了，那双眼睛如今就在风眼里面，他的身体和目光却怎么也穿透不了眼壁。他和江雪天涯咫尺，却又咫尺天涯。风眼里的一切事物就像一个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幻梦，为了抵达这个美丽的梦，他拼尽了全力却只是枉然。
他和江雪之间曾经隔了一层薄薄的木墙，现在隔了一层厚厚的眼壁。上一次，他用尽了全世界所有的力量，才在木板上面开了一道缝隙；这一次他动用的力量越多，这道眼壁就越坚固。眼壁里到底有什么？那不过是一团风云水气。这就是命运的组织架构，它什么也不是，莫须有，不存在，你一拳挥出去，毫无着力点，却又被它打的鼻青脸肿。命运啊，不可能让你两次遇上飓风都顺利脱险。第一次飓风把天民吹送到了江雪的身边，第二次飓风也想这么做，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天民被飓风吹的灵魂快要出窍，恍惚间突然觉得飓风就是他自己的化身。在三朵之舟毁灭之后，在万般无奈之际，天民卸下了伟大的使命，卸下了人类的重托，任由思念的和风吹拂，他一身素衣，只想乘风回到爱人身边。但是天民越是用力，越是抓不住他的爱人。因为天民内心那凶猛而狰狞的思念早已生长成强大的飓风，所有的螺旋雨带都为他痛哭流涕，所有的风云水气为他獠牙尽露。风眼就是他的紧箍咒，想念越甚就收缩的越紧，他就越不可能冲破束缚。纵然他是齐天大圣，也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与嘲笑，更何况他只是凡胎肉身，他又如何才能踏着七彩的祥云回到江雪身边？
天民继续飞升。他看到了眼壁顶端金**的云边，如火烧一般。他还看到了蓝天，在飓风里没日没夜地战斗了许多天，他已经忘记是白天还是黑夜，此刻他才隐约感觉到这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还能再观赏一次美丽的落日，上天待他不薄。
天民已经飞到了风眼的顶端，他看到了金色的云海，看到了壮丽的飓风大轮盘，那股螺旋上升的力量也在慢慢减弱。三十年的短暂人生，天民一直沉溺在命运之中拼命抗争，如今他跳脱出来，俯瞰到了命运的样子。当命运凌驾在他之上时，命运总是一副疯狂咆哮怒不可遏的样子，现在他凌驾于命运之上，还之于淡然一笑。
天民仍在继续飞升。已能清楚地看到徐徐落入海平面的夕阳，又大又圆，染红了整个海天。所有海水所有云朵都闪耀着一种圣洁的光彩，这大概就是天庭吧。他在天庭里随着最后那些轻柔的螺旋力量扭转身体，突然就照见了自己的灵魂。
梅里雪山赫然就在眼前，妩媚多姿的雪线在夕阳里金光闪闪，就像一个在琼楼玉宇里跳舞的人。你所看见的必为你心中所有，你心中没有的你便看不见。飓风将天民的灵魂从身体里彻底甩了出来，化身为他眼中所见的梅里雪山。他与自己的灵魂在天际共舞。他热爱这飓风和夕阳共同制造的幻景，飓风又从他眼中甩出了一滴眼泪。梅里雪山永远在他心中，一旦看见便从未崩塌，那是支持他穿越世界末日和飓风重洋的信仰支撑。
天民继续飞升。夕阳半入海，梅里雪山的幻景也跟着变化着奇异的舞姿，他看到雪山金顶飘来了一团小小的七彩祥云。仔细看，云彩之上竟然有一个小孩，小孩正踩着儿童三轮车吱吱呀呀地向他驶来。那正是他儿时渴望的那种小三轮车，而这个小孩竟然也有几分他儿时的模样。天民以为这是飓风又从他脑中卷出的儿时记忆。
只见小孩踩着小车车来到天民面前，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居然还带着几分江雪的影子，有一种白雪的纯净与安宁。
小孩开口喊道：“爸爸！”
天民欣然一笑：“你妈妈呢？”
“她在下面等你呢。”说着小孩用肥肥的小指头朝下指了指。
“儿子，爸爸暂时下不去了，你去帮我安慰一下妈妈好吗？”
小孩咬咬嘴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的。”他说。
说完，小孩便踩着小车车冲下了云端。
夕阳已完全沉入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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