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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

正文 第十七章 玉碎(下):潮落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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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怪本帅轻敌大意,以为帝国军不过乌合之众,一触即溃……”凭借着快马飞奔寻得孤狼军团主力的廉菲满脸自责和悔恨,白玉般的肌肤失去了血色,显得脆弱而又冰冷,“不过……不过好在通过一上午的交手,我军已大致摸清敌军的章法。得胜与否,就凭诸位齐心协力了!”</p>

    “少帅莫要担忧,我孤狼军团虽多为新兵,但平时追随少帅及一众精英,普国的军魂和战法也是浸淫多日。我等深信,只要有少帅统领,我军定然所向披靡!”军团指挥官卢德培不忍看着自己的统帅自责过甚,赶忙带头宣示忠诚,“再说了,军团还有16000人马,帝国军鏖战竟日,已是死伤惨重,又怎能敌得过我们这新锐之师?”</p>

    “哈哈,卢将军不愧是我老普人啊,本帅自愧不如。”在孤狼军团高昂的士气感染下,廉菲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个唐敏宁自作聪明,以为学着她的父皇暗箭伤人,便能够致我们于死地。只是这个丫头还过于稚嫩,她以为我们普国人都是睚眦必报的蠢材莽汉,以为我定然会带着孤狼军团一头扎向她早已布置妥当的铜墙铁壁,谁想,敌军虽击败我飞鹰军团,第五军也是死伤惨重,第八军孤掌难鸣,而第七军被我猛虎军团拖住。这就为我们的穿插留下了足够的空隙,现在正是我侧击第七军的有利时机。击败他们不但可以将困于山地的猛虎军团解放出来,与我形成合力,也可以把帝国军的犄角掰下一边来。这样我军主力不但进入了高地,也处于内线的有利位置。”</p>

    此时此刻,廉菲的脸上再次焕发出自信的容光,先前失败的阴云一扫而空,他不打算考虑击溃北路军后应当如何应对唐铭铮如同从乾坤袋中掏出的援军,只要能够死死守住西泽这个战略要冲,即使龙丘丧失,普国仍能够借助东泽东山再起。</p>

    “少帅果然智勇过人,临危不惧,末将佩服!”卢德培坚信,廉菲的存在,足以让数万人马的面貌焕然一新。这或许就是名将的力量吧,他心想,虽然他们不能确保百战百胜,但总能为一支军队树立威望,塑造军威,通过不断激励部下将兵心中的斗志,让自己的军队成为一支令人敬畏的力量。</p>

    “卢将军,请你立刻催促所部加速前进!”廉菲将军团长的恭维当作一种绝对服从的态度,“必须赶在敌五军完成重整之前穿过第八军防区!否则我军必将腹背受敌!”</p>

    士兵们顾不得连日行军的疲惫,在不需要任何人催促的情况下,全力以赴地在杂草丛生的道路上前进着。军官们也顾不得队形的散乱和部下五花八门的背枪姿势,而在平时,这是普国军纪所绝不容许的。</p>

    “蛇墟,就让唐敏宁他们和这些孤魂野鬼永远作伴吧!”看着一幢幢早已废弃的楼房,听着里面似乎永不休止的哭声,廉菲的内心没有一丝恐惧。</p>

    “既然已到城中广场,末将以为,可令部队稍稍放缓奔袭步伐。”见炮兵以及部分体力不支的步卒仍在道路上缓缓挪动,卢德培便向廉菲建议道。</p>

    没等廉菲做出任何决断,还在街道中拖曳火炮的普军便听到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没有类似经历的他们并不觉得这有任何异常,只是本能地检查自己的弹药是否没有绑紧……</p>

    但手榴弹的引信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时间,炮兵又是在第一时间被爆炸所吞没。比起爆炸更令人绝望的是,无数帝国士兵仿佛刚从地府归来一般,突然从形同枯骨的废弃房屋中冲出。一时间,喊杀声如厉鬼般尖利刺耳,枪上的刺刀被屋内的黑暗映衬得如同蛇灵的尖牙一样恐怖骇人。</p>

    幸存的普军在慌乱中甚至无法站稳脚跟,他们不顾一切的跑向广场。似乎对他们而言,中心矗立着的那四尊张开獠牙面向四条出路的巨蛇雕像,都要比眼前围拢过来的帝国士兵要和蔼可亲一些。</p>

    “放下武器吧廉菲,我知道你的士兵枪法一流,但或许你该和他们说说曹将军的炮用得如何?从打第一场仗,我就不再想打第二场,大家同根同源,无谓的牺牲对我们的民族是最大的损失!”敏宁骑着马走到阵前喊话,无数的枪炮在这一刻都齐刷刷地对准了无路可退的普军,似乎只要一声令下,这里就会组成一张吞噬世间万物的死亡之网。</p>

    “可恶!我以为你只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女,没想在帝国的染缸里早已污浊不堪。这样互相出卖、利用和算计的日子不是正常人能过的,你还是赶紧悬崖勒马,找个男人相夫教子吧。别像你的父皇,总是贪心不足,最后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廉菲并没有退缩,反而像一个输了游戏却拒不承认的孩子那样嘴硬着。</p>

    “你们算计兰国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义凛然啊。穷兵黩武,多行……”敏宁刚刚提起了兴致,不想曹永浜却策马疾驰而来,一把将公主抓过身边,凑近她的耳根说道:</p>

    “廉菲在拖延时间,他的手下正准备组织攻击。”</p>

    “都安排好了吗?”敏宁不再理会廉菲,捂住嘴低声问道。</p>

    曹永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p>

    “怎么,公主殿下,有什么问题我们不能公开讨论?你大可以……”廉菲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巨响让他感觉双耳一阵轰鸣,大脑空白。齐声怒吼的帝国火炮终于张起了那张大网,炮兵根本无需瞄准,喷出炮膛的散弹划开肢体、躯干甚至头颅……鲜血染红了广场中心坍塌的巨蛇雕像,它的尖牙利齿似乎再一次享受到了生命的献祭。</p>

    “弟兄们,拼啦!”面对这突然一击,普军再也不能从容不迫地组织突围。趁着发炮的间隙,所有士兵都端起步枪,不顾一切地向帝国军炮兵阵地冲去。没有人再按照操典先进行齐射,因为谁也不希望浪费宝贵的时间,进而使得自己和战友成为火炮的牺牲品。慌乱之中,帝国军只得胡乱投掷手榴弹,希望用天女散花般的弹片和气浪让普军知难而退。但这仍阻止不了前排的士兵被普军扎个通透,连曹永浜都没有料到,这种如同猛兽撕咬的战法,会出自用兵高超的廉菲之手。在普军的努力下,有两处炮兵阵地险些被刺刀杀破,帝国士兵又如同被法术驱散那样,纷纷逃回了他们在废墟中的潜伏地。</p>

    普军还没有来得及站在被对手遗弃的大炮上欢呼胜利,就被一道白色的旋风所吞没。由于没有严密整齐的队形,猬集一团的普军便成了扎马骑士践踏和砍杀的绝佳对象,白风过处,吞骨噬肉。眼看部下的血在一点点流尽,廉菲不得不命令号手吹起了退却号……</p>

    “少帅,南边没有炮,防守薄弱,我军或可从此地突围。”卢德培向廉菲建议道。在这疯狂的攻击中,普国人并没有丧失他们特有的理性,而是借着士兵们用血肉铸就的屏障,四处观察着,寻找着可能的出路。</p>

    “将军所见,不过是疑兵。帝国军擅长用炮,难道唐敏宁,或者背后指挥那人会如此大意,单单忽略了这一条道路?”廉菲对此颇不以为然,“将军你看,这东路恐怕才是敌人防守的薄弱处,围三阕一乃是雕虫小技,但拿出本就有限的兵力预设伏兵,必然会存在兵力不敷使用之处。”</p>

    见卢德培不解,廉菲便跳下马来,躲过炮击,指着广场东边的路说道,“那里的炮兵阵地曾经被我军攻入,还是附近的敌军步兵发起反击才将我军赶回。我们本以为最近的路会有重兵把守所以没有投入太多兵力,没想到防线竟如纸糊一般!” </p>

    “末将明白,但凭少帅吩咐!” 卢德培会意,即刻命部下重整退回中心的士兵。此起彼伏的军号声在炮火中格外引人注目,步兵的生命不但保护了中心的廉菲和军团指挥官,也为宝贵的骑兵提供了安全的屏障,现在轮到他们为同袍杀出一条血路了。</p>

    “将士们!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跟我冲!”廉菲对部下不会有任何豪言壮语,只会在关键时刻身先士卒。</p>

    “普国万岁!少帅万岁!普军必胜!”卫队的骑士们在招展的军旗下高喊,号令之下,灰鬃灰毛的骏马如离弦的利箭,健壮的马蹄踩得地面的砖石左右摇摆。这就是南方人只曾听闻,从未亲见的北地追风马,它们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在猝不及防间劈入帝国军炮兵阵地。没有人敢阻挡它们前进的步伐,眼见帝国军四散逃窜,被炮火压得近乎绝望的普军再次燃起了生的希望。</p>

    士兵们奋不顾身地前进也给了廉菲奋战到底的希望,在狂风骤雨中飞翔才能成就雄鹰坚实而有力的翅膀,他心想,或许这是自己成为一代霸主必须经历的考验,在失败中求生,在血火中涅槃……</p>

    但是,熟悉的金属落地的声音再次打碎了普军逃脱的梦想,没有人知道,帝国军是不是将这里无穷无尽的鬼魂也纳入了麾下,否则又怎会有如此防不胜防的陷阱存在呢?</p>

    “可恶!那是他们故意卖的破绽!”廉菲当然不相信这是鬼神作祟,唯一的可能,就是敏宁反过来利用了自己的多疑和聪明。</p>

    “实在遗憾,我军兵力有限,最后这点伏兵,恐怕只能给普军带来一些恐慌。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要是我们有徐将军哪怕是苏将军的家底……”曹永浜略带无奈地和敏宁感叹道。</p>

    “曹将军设计如此巧妙,已经是尽力了。”敏宁放下望远镜对他说,“刚才传令兵来报,徐将军已经把全部骑兵派来交给我们指挥,到时候掩杀过去把他们赶进沼泽即可。一网打尽只会逼得他们背水一战,倒不如留一点生的希望,让他们在恐惧中一点一点被我军消灭。”</p>

    “殿下知人之能,胜过末将知兵百倍。只是普军满是伤患,又缺乏粮草,走过沼泽定然是凶多吉少,这恐怕不是精兵锐士所应得的终点吧?”曹永浜的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但被人如牲畜一般追赶和屠戮,最后在绝境中渐渐死去,即便那是自己的敌人,也会让人觉得过于残忍和无情。</p>

    “想要把他们彻底歼灭不但会增加伤亡,还会延长消灭猛虎军团的时间,这无形中也增加了损失和不确定性。况且拥有精锐骑兵的飞虎军团也已脱离兰军的追击开始向我们攻来,那也是基本齐装满员的生力军,我们现在少损失一点,后续的战役甚至全局的胜算也多一点。”敏宁的解释让曹永浜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不得不承认公主所说合情合理,但他无法说服自己眼见着同族同种的普国人就这样死去……</p>

    “你说的对,”曹永浜终于低头叹气道,“战争或许就是这样一个灭绝人性的东西,但不这样又不能生存,洋教说要拥抱你的敌人,要以慈悲之心去爱他们。但你不知道自己迎来的是感恩还是子弹,是扶助还是掠夺,算了,看来我有点悲天悯人了……”</p>

    “将军多虑了,在历史面前,你我不过沧海一粟,不跟着走,又能如何呢?”</p>

    “是吗?”曹永浜没有再说下去。</p>

    两人似乎忘记了战斗还在进行,但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悬念可言。孤狼军团如同敏宁所设计那样,狼狈不堪地向沼泽逃去。面对扎马骑兵的砍刀,这些自负的战士没有了往日的昂扬,如同逃跑的羊群,绝望地要在践踏与斩杀间求得一丝生机。</p>

    “传令全军,今晚开放酒禁!”战役结束后的那个夜晚,龙佐出人意料但又合情合理的命令让众人欢呼雀跃。他们暂时忘掉了战争的惨烈、失去同伴的悲伤;从敌人手上缴获的酒,喝起来竟然如此香甜……所有活下来的帝国军官兵都有权利尽情地享受胜利,他们以劣势的兵力、武器和战斗力,战胜了不可一世的普军,40000敌人只有不足7000人逃入沼泽,包括参谋长裘&#25991和在内的11000人被俘,其中很多是被普军丢弃的伤患。不过,帝国军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有9100人战死,5500人负伤。大炮再次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从战场上支离破碎的普军尸体和惊魂未定的战俘身上,人们再一次感受到了战争之神的无情和恐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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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侯壮志酬,战士眠胡沟。纵横捭阖谋,鳏孤曾记否?”废墟边上,静静地躺着一条早已干涸的沟渠,曹永浜坐在渠旁坍塌的石柱上,低声吟唱着一首古老的诗篇。</p>

    胜利的喜悦,自然也让敏宁沉醉其中。她一个接一个地和参加宴会的人碰杯饮酒,直到肠胃翻腾,脑海里天旋地转。她东倒西歪地搀扶着自己向帅帐外挪去,想吸一口冬夜清甜的空气,顺便看一看,曹永浜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究竟藏身何处。</p>

    “你怎么……怎么跑这来了!”敏宁寻着年轻参谋身边的位置坐下,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不知轻重地拍击着曹永浜的肩膀,“还在这里念……嗯,念反诗!别以为世宗皇帝不在,你就能逍遥法外……”</p>

    “有人壮志得酬,自然会有人哀伤忧愁。”曹永浜看着醉醺醺的公主,眼神里满是悲悯和无奈,“我军校的一个同学,涌川的时候才提的正连,这家伙才华出众,毕业的时候是我们那届的第二名,谁想枪炮无眼……”</p>

    “你后悔自己的选择吗?”背对着自己的参谋,被冷风吹散了酒气的敏宁望着逐渐晴朗的夜空问道。</p>

    “如果没有这次出征,我可能还是只会把战争当成一张张报告和数据。当死亡一次次在我们身边降临的时候,就好像有人用刀,一点点地从我们的脑子里把记忆挖去。”曹永浜看着敏宁的背影,夜里的风吹得她的卷发不断地在蓝灰色军服上扫过,或许在哪一天,自己也会如过客一般,在她的脑海里被扫得无影无踪……</p>

    “对我来说,以前最害怕的不过是被太后检查学业。这段时间真的庆幸没有在一支部队里呆太久,看着熟悉的人成为冰冷的尸体,让人心里有种无奈的感伤。”敏宁不敢再想下去,卫队里几个还没能叫上名字的士兵也在阵亡者之列,也许不认识反倒成了种幸福。</p>

    “对了,你想做一个怎样的君王?太后那样的?还是陛下那样的?”曹永浜岔开了话题,他不希望自己的惆怅影响敏宁的心情。</p>

    “本来以为自己能成为父皇那样的人,你知道的,女孩子对父亲,总有说不完的眷恋和崇拜。但我凡事看得太透,又太过于理性,很多话就好像冻土上的石板,几乎不可动摇但却冰冷得让人难以接近,这不是一副君王应有的面孔。”敏宁想起了和祖皓或者曹永浜谈天说地时的情形,当她每次都对两人的大义凛然不以为意的时候,从来也就没有想过,其实权衡利害,并不是多数人能够接受的说辞。</p>

    “我也想过到底何谓君王之道,难道利用和权谋就是一切?还是仁慈和正义?我也不知道,或许,真的就应该看清楚历史的走向,然后想方设法地走下去吧?”她见曹永浜沉默不语,便自顾自地继续。</p>

    “潮流吗?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却从未意识到自己到底吞没了多少人和事。也许这就是一个统治者必须经历的煎熬吧?表面上,他们要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这不过在遮掩自己孤独无助的内心罢了。”曹永浜似乎看穿了敏宁心里的恐惧和不安。</p>

    “孤独是王者最不愿但又必须享受的特权,生在帝王之家,不可能没有任何担当。”</p>

    “或许是时候把权力从少数人手里交出去,留给多数人的智慧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共和党人,只是觉得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应该所有人一起承担。”曹永浜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p>

    “这也没什么,或者说本就该如此,只是,没人知道到底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还是灾祸降临的源头呢?从历史上来看,思想的冲突能产生出最为可怕、最为漫长也最为恐怖的仇恨,圣战、宗教裁判、学说之争,一旦涉及到统治和权力,往往都是血流成河……”敏宁说罢,裹紧了厚实的军大衣,“好冷啊,突然间……”</p>

    “回去吧,别着凉了,季节交替,要学会照顾自己。”曹永浜说罢,便戴上军帽,拍了拍敏宁的肩膀,随后转身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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