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二部 山河破碎梦难圆 第一章 帝都假日（一）：归来
- 引子</p>
帝都紫苑城的共和广场挤满了参与集会的民众，人们高呼着口号，挥动着双臂。自从这座东方最大的广场由皇家广场更名之后，它原先的死气沉沉，迅速被接连不断的 集会 和 游 行 所取代。但对于那一年的那一天，几乎没有一个参加者会认为只是一进了一次无关紧要的聚集。作为历史的见证人，即使再卑微，也不能抑制心中的波澜。不管是沧桑还是激昂，那一刻，永远定格在了人们的记忆中……</p>
看着主席台上座者站起向民众挥手致意，唐铭弈狠狠吸了一口烟斗，而后不紧不慢地扣去烟灰。看着示意他起身的旁人，近乎低吟般说了一句：“你们杀死了最不该杀死的，却放走了最不该放走的……”</p>
闪过一丝不解和怨怒，那个人不再理会，毕竟此时此刻，他才是众人欢呼的焦点，民众心中的英雄。</p>
“父亲，留步啊！还没结束呢！”一身戎装的唐延桢从背后的卫士中冲出，想叫住径自离去的唐铭弈。</p>
“这有意义吗，孩子？这里已经不是我的舞台，我只不过想早点准备去赶下一场戏罢了，谁叫我是个救场的呢？”唐铭弈没有回头，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一般，但对于这个沸腾的世界，却是太微小，太无力了，“早点回去把这身礼服换了吧……”</p>
唐延桢并没有完全理解父亲的话，也许对于刚满18岁的他来说，一切都应该是顺理成章。但汉国公话音未落，延桢便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让他感觉一切仿佛凝固了一般。</p>
但时间不会停止，历史不会凝固，命运的转轮，已经不可抗拒地向前运动……</p>
</p>
第一章 帝都假日（一）：归来</p>
一年前……</p>
“喂，看啊，我们算是到了，这地方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变化嘛！”倚着围栏，敏宁用洋伞虚指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建筑轮廓。帝都自200年前唐氏称帝以来，一直没有太多宏伟高大的建筑，整个城市如同皇室的家风一般，朴实而浑厚。鳞次栉比的小楼中间，环绕着华隆宫的主体建筑，而宫殿附近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湖泊和园林，远在运河上的他们却难以见到踪影。</p>
“少小离家老大回，也许变化最大的不是物而是人吧。”曹永浜看了她一眼，目光继续转回书本上。“这次林大人安排我们坐汽船看来是正确的，10天就能到达，否则以你的性子，我可就不好伺候咯。”帝国南方的潞河自岐国境内发源，途径潞国，穿越帝都和帝国东方数省，旧帝国时代曾修筑运河与北方的各大河流相连，故全国所有大城市水路均可抵达。为了吸引贵族们前往北方投资，林怀衷特意安排几艘新建造的蒸汽轮船运行于普国龙丘到帝都的水路航线，专供皇亲贵戚旅行及运输其所需各种货物，其快捷方便一时间令贵族宗室趋之若鹜。</p>
“帝都似乎已经成了文人墨客的新去处，有时候自己都想跑去那些沙龙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以致废寝忘食？”敏宁转过身来，用伞支撑着甲板，头却不由自主再向帝都方向望去。自从三年前帝君放宽舆论限制后，不但大量共和主义者以立宪、改良等名义进入国内，西洋各思想流派也开始涌入；加上太后和汉国公对文艺的偏好，一时间帝都成为了各色文人的聚集地。西洋盛行一时的沙龙在帝国境内成为时尚。人们不再前去茶馆闲话听戏，而是如洋人一般围坐，就某一观点或人物、事件畅所欲言甚至激烈交锋。渐渐的，“紫苑的春天”不再是西洋报纸偶尔提及的内容，而成为了帝都士人引以为豪的称呼。</p>
“所以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了，政治的东西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得民心者得天下。你看陛下不也是顺应潮流了吗？三年了，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曹永浜放下书，开始闭目享受初夏午后和煦的阳光。“就像我们现在那样，把什么都摆在阳光下，在观点和思想的交锋中让意识升华，这样人人都能为国家的未来建言献策。”</p>
“晒太阳当然舒服，只是女孩子都怕伤了皮肤，所以不是什么人都适合的。”敏宁突然撑开了洋伞，走回曹永浜身边的位置坐下。“决策自然是有越来越多的智慧参与进去比较稳妥和完善，但希望搀和的是智是愚，是忠是奸就难说咯。”</p>
“你还是多虑了，公……不，大小姐，”从普国开始，敏宁无论外出还是办公用的都是虚假身份，使馆和普国政府、国会的知情人也都心照不宣，因此曹永浜在外都只称呼敏宁为大小姐。“交锋可以辩是非，知善恶，分优劣，又怎么会误导舆论和决策呢？”</p>
“即使没有见过帝国的朝议，看过普国选举就知道，想要为反对而反对是很容易的事情，为了争权夺位，是非曲直都可以成为攻击对手的楔子，只要你能自圆其说。”洋伞之下，敏宁白皙的脸庞透着一股阴郁，“很多自命不凡的启蒙者似乎都在向人们灌输所谓制度的优劣，我知道这也是你在军事上倡导的，但本质区别在于，他们是以立场决定头脑，这和前朝那些结党营私的官僚有何区别？最终带来的根本就不是真知灼见，而是让整个国家在党同伐异之中变得死气沉沉。”</p>
“这么说来也不无道理，只是我们久在外地，光通过传闻和报纸又如何了解呢？或许亲身经历以后看法多少会有些不同吧。”曹永浜也不清楚，他的话到底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敏宁，“不过这次机会难得，不如找个时间上街一趟，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百闻不如一见，我想，大家畅所欲言，总比普国那种受人操控的政治要好看些吧。”</p>
“好嘛，今晚是不行啦，去外务部报到然后再到住的地方已经傍晚了。就特批你一晚上的假，回去陪下父母吧。”敏宁收起伞，不无得意地说道。</p>
“喂，似乎我可不是你的仆人啊，我的假可是林大人准的……算了，我都25了，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也该回家一趟了……”听着曹永浜的回应，敏宁只是微微一笑，她早已习惯了这位年轻军官顽固古怪的脾气。</p>
“别感慨啦，反正也快到家了嘛。回去收拾下，你也是的，回个家带的行李比我还多。”敏宁再次捧起书籍，脸上一副揶揄戏谑的神色。</p>
“什么话啊，大小姐，还不是你非要把公文和卷宗塞到我那里啊！还有你那些书。就算雇个脚夫，也不能反过来这些当做别人的负担吧？”曹永浜原本是个表情简单、语言简练的人，但跟随敏宁数年，似乎也被这位公主骨子里的叛逆和毒舌所感染。</p>
“少废话！上校先生，女士的东西就拜托您了哦。”敏宁向他挥了挥手，而后便又心无旁骛地捧起书来。</p>
汽船很快在帝都的龙舌兰码头停靠，在敏宁的印象中，这个专供贵族使用的码头往往戒备森严，常人不敢靠近。今日的这里，依旧是冷冷清清，驻守的警察们似乎长着两张面孔，对在这里乘船下船的客人毕恭毕敬，笑脸相迎；对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却是百般防备，态度冷漠生硬。或许这就是世道和现实吧？敏宁心想，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即使真的如共和主义者所说，将“人人生而平等”写入宪法之中，那也掩盖不了家庭出身带来的财富、人脉与社会地位的差异。</p>
“走啊，大小姐。”曹永浜好容易才从自己的房间和敏宁的房间里搬出了两人的行李，累得满头大汗的自己，却看到公主依旧站在船舷上痴痴地望着码头，“其他人都下船了，你也动一下吧？”</p>
“快点，别让人家等太长时间，这不礼貌知道吗？”由于不需要拖着行李，敏宁身轻如燕地蹦下了舷梯，看着气喘吁吁的曹永浜，她反而幸灾乐祸地催促道，“这么点路就狼狈不堪，真是的。身为帝国的年轻俊才，就得有无限的活力嘛，这可是太后她老人家说的。”</p>
“太后懿旨，我等武人自当谨遵，毕竟比起某个每天只会睡懒觉和找人代劳的家伙，末将已是对自己表现相当满意了。”即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扛着行李，身负背包的曹永浜仍然没有忘记回嘴。</p>
“人各有所长嘛，谁叫我只是个被人支使的闲差呢?”敏宁边说边注视着四周，“啊，在那！曹将军，在下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你的使命可以终结，相关一切事宜由我外务部全面接管，请与外交部人员接洽……”看到一名举着“迎接普国使馆人员”牌子的青年男子，正在兴头上的敏宁继续和曹永浜调侃着。</p>
“好啊，看大小姐兴头那么高，既然在下使命已然完成，阁下所托之物在此就地移交，鄙人念家心切，就此告辞。”曹永浜说罢就放下箱子和背包，叉着双手不依不饶地说。</p>
“哎，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的？即使身为女子，也不能让公子遭受如此折磨啊！” 没等敏宁开口，那位迎接的年轻官员便已上前训斥起她来，“不知道你们大使馆怎么教导的，总之在帝都可不能如此，外交无小事，身为外务部人员，自然需要时刻注意自身形象和举止！”</p>
莫名其妙之余，公主撇了一眼这个穿着褐色西装，头发梳得齐整的人。一脸仗势欺人的样，她心想，无所谓了，跟这样的人计较，自己地位低会被说成不识礼数，地位高会被说成盛气凌人，还是莫与小鬼纠缠吧。</p>
“大人抱歉，在下……”敏宁不想在这种贵族来往的码头情绪失控，便压住怒火回答。</p>
“没关系，小姑娘，新来的吧？以后注意就行，外事活动都是在实践中学习，在工作中不断修正错误嘛。”久在机关之人，确实懂得察言观色，那人见敏宁和曹永浜之间似乎极为随意，且除非特殊情况，外务部一般不会安排一男一女同行，所以自认为猜出了端倪的官员，立马转变态度打起了圆场，“公子满意我们这些办事的才安心，公子宽宏，不会与新人计较的。当然啦，小姑娘，放宽心，我们也是对事不对人啦。”</p>
“呵呵，大人您多心了，我不过是无名之辈……”虽然在陆军部呆过一段，对中枢的官僚作风也颇为不满，这位参谋出身的年轻军官看着自己的上级受到训斥，却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皇帝曾嘱咐自己，敏宁不许用公主的名号抛头露面，更不能穿着少将军服招摇过市。曾经很多次，身着上校军服的自己陪同敏宁外出，都被人误以为是携带妻子或女友出行，尴尬之余，曹永浜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遮掩。</p>
“公子抱歉，在下是外务部秘书官雷呈，是下官失职，未能进入码头迎接，请公子见谅。”那人的脸上依旧堆满了谄媚的微笑。</p>
“算啦，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不说了，旅途劳顿，经不得烈日暴晒，还是请大人带我们前往外务部吧……”曹永浜有些看不惯对方这种将人区别对待的嘴脸，也不好让敏宁难堪，便打住了话题。</p>
“两位难得回来一次，这新政之后变化可大了，到处是谈天说地的人，什么话都能说，朝廷似乎也不太管制。现在不谈点时政和哲学，似乎都落后于潮流了。”一路上，那名官员听说两人已三年未回帝都，便滔滔不绝介绍起帝都的状况来。“还有就是留洋回来的人在海外旅居的见闻啊，新鲜事情还是不少的。不过也挺乱的，支持宪政的笔友会和复古的攘夷派不断有争论和冲突发生，两边都有深厚的背景，遇到了还是躲起来的好。”</p>
“虽然会有些混乱，但这也是好现象啊，自开国百年来，战乱频繁，如今是难得的安定时光，人们能多思考前途而不是浑噩地苟安，这样才不至于在回归平静时淡忘对世间真理的追求啊。”看敏宁自顾自地望着窗外，似乎对刚才的遭遇耿耿于怀，曹永浜不愿冷场，只得先开了话头。</p>
“公子所言极是，这立宪和改良可都是时兴的话题，读书人嘛，天之骄子，说气话来百无禁忌。”青年官员附和道，“还有，那个仝书茵留洋回国后在帝国大学任教，她的讲课可是场场爆满啊，不少文士贵公子慕名而来。将军是在帝都上的大学，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位才貌双全的女神吧？”</p>
“呵呵，殿……啊，不，宁小姐，这位大人倒是说了些不错的去处，不如明天我们……”曹永浜记得敏宁在船上时就已提出要到帝都街头探访一番，心想这也是打破当下尴尬局面的最好话题，于是便拍了拍敏宁肩膀提醒她。</p>
“啊，两位去大学似乎有些吵杂，最近时兴的沙龙倒是个好去处。看公子似乎对时政哲学有所研究，我知道东市有些不错的去处。”雷呈看到这一场景，似乎对自己的猜测更为深信不疑，于是话语里显得更为殷勤。</p>
“好啊好啊！仝书茵的课可以听听的啊！看看第一美女真人是个什么风范，这么好的事情一定要尽快落实！曹将军可有兴趣同去？”敏宁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用一种发现宝藏一般的兴奋代替了原本的冷淡，吓得同车的两位男士有些不知所措。</p>
“当然……当然去啦，再怎么说，仝小姐她……也是淑女典范啊。身为男士，特别是生长在帝都的男人，何必错过呢？”曹永浜怔了一会，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得将那些被敏宁吓得支离破碎的想法迅速拼凑起来。</p>
“哼，一个小小的陷阱，真面目暴露了吧？果然男人都好这口么……”敏宁瞪了瞪眼，拿起扇子向曹永浜脸上扇风，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p>
“宁小姐此言差矣，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仝小姐受人仰慕的，绝非单纯美貌。而是她古典与现代杂糅的气质与东西合璧的才学，毕竟纵观整个东夏，又有谁能如此完美地传承和借鉴呢？”曹永浜倒是一脸认真地回答着，其间还看了一眼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的雷秘书，对着他笑了笑。</p>
“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雷呈如释重负般喃道。</p>
“哎呀，要是人家相貌平平，又有几个男人会赞叹她的才华呢？恐怕会把对面目的厌恶进而变成对思想气质的厌恶吧？”敏宁继续扇着扇子，对着两位男士揶揄道。</p>
“呃……美貌还是与智慧齐头并进为妙，啊，我们到了……”曹永浜庆幸终于达到了外务部，否则无法逃避的他，真的很难回答这种尖锐的问题。</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