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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四章 帝都假日（四）：一支飞矢，一声叹息
- 由于不认识路，曹永浜费了一番周章才找到约定的茶馆，与那些热闹喧嚣的沙龙不同，里面虽然装饰华丽，但却顾客寥寥。或许这就是传统和现实碰撞时的无力吧？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没有在此留步的打算，曹永浜感叹道。</p>
“话说她也该出现了吧，不会没了我她又不认识路了？”打开怀表，时间已是上午10点。这块表是蛇墟之战后敏宁从战死的一名普军准将身上搜到的，镀金的表盖上刻着死者家族的族徽，还有一行似乎是座右铭的文字：“光阴似水，去而不返；银针如心，走而必归。”</p>
“怎么，又想家了？这可是帝都啊……”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p>
“你……为何会从茶馆里出现，明明刚才我看里面没有你啊……”</p>
“呵，被你看见还了得？再说我这也是去体会帝都日新月异的变化了啊。看……”</p>
“这明显不是……你何必那么直接呢？”顺着敏宁手指的方向，曹永浜看见了“厕所”二字，“这算什么变化啊……”</p>
如同耐心的教师回答顽劣而不上进的学生一般，敏宁双手抱在胸前，认真地说道：“这可是西洋玩意哦，据说有个泵拉一下就可以冲洗，但我看这不是当年大石国的技术吗？”</p>
“说是西洋的所以会受欢迎吧？等等，你就不能淑女一点吗？为何从那种地方出现，还谈论这样的话题……少说也该个人留下个品茗沉思的背影吧……”曹永浜一脸愕然的表情。</p>
“边喝茶便谈论新型那个什么？”敏宁捂着嘴，“曹将军，你实在太幽默了。”</p>
“我看你也就是对我们这些下人比较放肆，祖将军在你还不乖得一塌糊涂？唉，不和你计较了，出发吧，大小姐，今天想去哪？”年轻的参谋摇了摇头，赶紧岔开话题。</p>
“谁知道呢？到时候再注意呗。先在附近看看吧，下午才有那个第一美女的课。我早就侦察完毕了，作为统帅，我还是很重视情报的吧？”拨了一下头发，敏宁把双手放进上衣口袋里，不无得意地说道。</p>
“这算什么啊，附近餐馆和沙龙都贴有嘛……还有，你这身衣服是玩的什么花样啊！”从看到敏宁开始，曹永浜就感觉有一种违和感，猛然注意她和自己穿了几乎同一种款式的男式西装，只不过自己的是棕色的，而敏宁的是浅蓝色的。</p>
“对啊，为了避免昨天的情况，我特意换了男装，怎样，合适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敏宁若无其事地答道。粗略一看，的确很像文人笔下那种有些白净苗条，喜欢吟诗作赋，凭栏远眺进而浮想联翩的风流少年。开国以来男性流行短发，但仍有部分守旧者或追赶潮流的年轻人会爱惜这卷卷青丝，毕竟它给人一种脱俗而飘逸的美。加上敏宁相较传统帝国女性高大的身材，扎好头发，马上由女装的高贵变成男装的雅致。</p>
“倒是还行，很像画里的美男。有些艺术气质……”细细端详过后，曹永浜竟有些羞赧。虽然这和穿起军装时的敏宁没有任何区别，但自己一直没有这样的意识，直到昨晚……</p>
“可惜读书不多，虚有其表啊……”敏宁自嘲道。</p>
“人各有其志，各有所长，这可是你说的啊。好了，那边似乎比较热闹，我们去听听？”</p>
在曹永浜的带领下，敏宁走进一家咖啡馆，这里似乎也成了人们讨论时事的沙龙，大家坐在各自的方桌前，扭过头来听着演讲者慷慨陈词，时而深思，时而鼓掌。</p>
“现在我们的国家，早已暗无天日，腐朽不堪了！开国百年积累的财富的繁荣，都被贪官、奸商还有他们的后代窃取，你们死吧！死吧！去死吧！”一名青年极为激愤，不停用手捶着厚实的木制桌面。</p>
“根本就没有什么 自 由 可言，朝廷什么都要管，走在街上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逮捕甚至杀害，这是什么社会啊！！！我现在不想控诉，不想指责，只能诉说，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出这个门会是什么下场。”那人突然降低了声调，言语间带着一股悲凉。</p>
“喂喂，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吧，朝廷又不是疯狗，干嘛见人就抓啊，似乎朝廷的存在就是为了祸国殃民似得……”敏宁悄悄对曹永浜不屑道。</p>
“现在的朝廷，就是祸国殃民的政权，是一切邪恶的化身！”那人突然从谷底飞升至高峰，“我们为什么不能有皿煮呢？！一个没有公平自由的选举，没有三拳分立，民众不能说不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p>
“敢情只要有了这些形式，我们的国家就美好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公主继续在台下对着自己的参谋嘲弄着演讲者。</p>
“好啦，听听人家的吧。”曹永浜被演讲者和敏宁针锋相对的意见搞得心烦意乱，只得先止住公主。</p>
“我们必须集合那些真心搞皿煮的人，尽快进行立宪预备和宪政研究，用最短时间建立起议会来，实行多党选举，一人一票，这样我们的国家才能脱离危难，走向光明！反对的人都是专制独裁的走狗，得过且过的猪猡！他们不配享有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这样的人必须予以坚决的制裁和驱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一个纯洁而积极的社会，才能让宪政和皿煮欣欣向荣！”青年的演讲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人们议论纷纷，有些人觉得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人认为这些青年是国家的希望；还有人为他的安全担忧。也有觉得他言论过激的，或者认为帝国现今也不无改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p>
“敢问这位先生，您所说的只留真心人，可不可以理解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趁着听众们稍稍安静，敏宁开始提问。</p>
“难道你不觉得，天下大势正是如此吗？因为，世间存在着亘古不变的普世真理，她象征了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反对她的人必然要灭亡！”</p>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你们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朝廷做的一切都是错的？”</p>
“那当然！代表罪恶和落后制度的政权能有什么正确的举动？”青年十分得意。</p>
“哦，原来阁下是立场决定头脑啊。只是国家的事情不是徒具形式便可以万事无忧的吧？阁下一方面在这里臆想着自己遭受的压制和迫害，却忘记了如果不是宽容令，你们怎么可能站在这里打骂朝廷的不是？在下并非辩白，但阁下以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生搬硬套，不去面对现实，而只是武断地无视任何改变和进步，似乎只有自己当权，所作所为才能够称得上正确？”不顾曹永浜的暗示，敏宁站起身来和对方辩论。</p>
“你想得太简单了！只要他们在位一天，什么宪政、法治和制约都是空话！只要是官员，犯法就可以免于受到制裁，穷苦的百姓承担了大部分的税收，物价在一天天上涨！你说这是不是制度造成的！”虽然对有人质疑感到不快，青年还是自信满满的，“这个社会还有很多麻木愚昧的人，他们不愿面对现实，反而对那些揭穿真相的人恨之入骨，这就是奴性啊！”</p>
“恐怕存在奴性的是阁下吧？”敏宁摇了摇头，“在下以为看到问题的所在，而后用切实可行的办法去思考和解决是最好的；而阁下认为没有心目中理想的形式就不可能解决问题，这难道不是奴性吗？人最可怕的是成为教条的奴隶，因为这样最终会导致人仅仅通过形式和外在来判断事物的好坏。但凡古今中外的变革，在固有基础上进行扬弃的，要比推翻一切而后各行其是要合适。拥有智慧的指导者会主张和倡导从上到下的理性，知道何时破何时立，而不是利用和迎合民众对现状的不满来求得私欲的满足。如果一个政权已经腐朽且虚弱不堪，无法承担起国家这副重担的时候，它退出历史舞台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没有合适的势力取而代之，那只会导致分裂和混乱。在现在看来，这两者都不具备，朝廷还是有充分的实力进行改革的，即使它再不完善，也并非毫无变化。”</p>
青年突然感觉怒不可遏，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砸了自己的场子，对于自己信仰的使命感和教化民众的正义感让他不得不对这种尖锐的质疑进行反击：“你的话是什么逻辑！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那些鱼肉百姓的当权者，一手遮天，当然能对安定和混乱收放自如，反正老百姓要是不满就关起来或者杀掉！一定是这样的！不要跟我说什么进步，你知不知道倡导宪政的一位学者被朝廷禁言？甚至有人诬告他叛国！你知不知道帝国边远地区一个村子里孩子都上不起学？你知不知道一个小镇的官员横行霸道，欺男霸女？”</p>
“这种懦弱偏狭的小情小调，以偏概全的误导欺瞒，难道就能为阁下如此庞大的论题作为支撑？”敏宁读过一本被众多文人推荐的女作家于柳的书《一支飞矢》，似乎就是这种风格，通过每天的小事对制度大发感慨，但总给人一种拿柴米油盐的狭隘眼光评判国家大事的度量，“而且，单单依靠形式上的变化，不可能真正避免这些问题的出现吧？”</p>
“为什么不能呢？这样一来，权力受到民众的监督，民众积极参与，就一定能避免所有的不公和黑暗，正如我们看到的美好而和谐的西洋各国那样。”</p>
“但我怎么听说，西洋各国也差不多如此呢？我们没有西洋强国的财力和势力，为他们的国家和民众获取巨大的利益，可以说是在一点点积累着家底，自然矛盾要多一些，毕竟他们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再说，不是什么地方都一片光明，没有任何问题的，本身安定就是当权者和民众相互妥协的产物，不可能有任何一方一味牺牲自己迎合另一方。各位观察现在的情况，有没有索求无度的情况？”对这个问题，敏宁还是没有底气的。虽然她接触过一些机密资料，知道现在的帝国并非危机四伏而是在不断进步。但对于民众而言，他们似乎更乐意相信相反的情况发生，好为自己不甚满意的生活寻找借口开脱责任。</p>
“说谎！你这个朝廷的走狗！”青年感觉怒不可遏，“现在社会那么黑暗，问题那么多，你居然还在粉饰太平，去死吧！小白脸！”</p>
“对啊，滚出去！”部分围观者附和道。</p>
“制度的事情，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你们这样无益于问题的解决……”敏宁看场面有些失控，本想打圆场的，没想激起了更多的怨恨。</p>
“少废话！没有好制度哪有好社会啊！你这种低级走狗不配和我们辩论，滚！”</p>
“都别说了！我这位朋友今天心情不好，就这样吧！你们这样还是讨论的样子吗？他不过是在就事论事而已，有不对可以提出反论，为何要进行人身攻击呢？”一直在边上默默旁听的曹永浜看形势不妙，立刻喝止了双方。“我们走吧，何必呢，你说！”</p>
“不是，我……”敏宁似乎想解释什么，被曹永浜硬生生拉出了咖啡馆。</p>
“我的大小姐啊……你和这些人较什么劲呢？那些人也真是的，虽然我也赞同宪政和皿煮，但这完全是在压制言论嘛，根本没得讨论的，你能做的就是接受，附和和赞美。他们这样，只会损坏了宪政的名声！”走开一段距离后，曹永浜找了一家饭馆坐下，开导着仍在气头上的公主。</p>
“这些人，完全是立场决定头脑，然后拿这个残缺的脑子去决定嘴巴嘛！”敏宁愤愤地喝着茶。“不行，太可怕了，这种所谓的开放，只有自己攻击和造谣的自由，没有别人求真务实的权利！”</p>
“得了吧你，我还以为我比较愤世嫉俗呢，没想到你更……你自己不也说过吗？潮流这个东西，你可以躲，但不能顶，不管它对还是错。”曹永浜叹了口气，“要说人和事情不可能完美的，要挑肯定能挑出毛病来，你就看开点吧，在普国还没见识够？”</p>
“只是觉得，这样到底算启蒙还是愚弄呢？利用民众的不满去灌输某些先入为主的概念，而后将思想教条化，形式化，最后利用民意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虽然是神圣同盟学者攻击大陆帝国早期革命的内容，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事实啊。”敏宁右手托着下巴，不知不觉间，她竟陷入了与父亲一样的恐惧之中。</p>
“真是讽刺啊，君主国为主的神圣同盟，居然打败了被称为人民皇帝的菲力四世。这是历史的倒退啊！如果没有他，西洋大陆还是沉浸在互相攻伐杀戮的混战之中，大陆帝国那些暴民还在假借民主和正义，肆无忌惮地屠杀者任何不同意见者。或许那才是合适我们国家的模式，一个强有力的代表人物领导着人民，在先进的制度下前进，而人们也拥有一定的权力，能够防止暴君或是多数暴政的出现。”曹永浜点好菜，却早已没有了对美食的渴望，因为历史的悲剧已经让曾经的梦想化为了一声叹息，他不知道，这样的叹息，会不会在自己生长的土地上再次蔓延开来。</p>
“字面上和形式上来说，很多制度都是很好的，关键还在于执行者有没有这个决心和能力。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那些个立宪党人还是太理想化了，想要一夜之间完成人家数百年实现的东西，这根本是逼着全国和他们一起做梦吧？”敏宁靠着椅子，仰望着天花板，“至于你说的，我觉得可能还是太一厢情愿了？毕竟君王的利益，不可能随时和民众保持一致，两者甚至会经常发生对立。所以，最好的政治，可能还是要有一个照顾到各方面利益，又为让国家保持稳定和发展的制度吧。”</p>
“说的也是啊……希望陛下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和行动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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