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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八章 雾雨城的风（下）
- “所以，各位先生，”梅旖英淡淡一笑，“这就是你们的好朋友们，他们口口声声说热爱自己的国家，却让妻儿老小在国外生活，他们总说西洋各国对我国图谋不轨，却又对西洋如此神往，这可是莫大的讽刺啊！这样心口不一的人，各位还有合作的意愿吗？”</p>
“但就我所知，贵国皇帝陛下的独女一直在国内。”泽林斯基突然插话。</p>
“那个女孩我不甚了解，但据说她小小年纪却心狠手辣，还曾经把贵国在北方的情报网连根斩除，这样的人现在是保皇党的领袖，各位难道不会寝食难安吗？”</p>
“从您的角度看，这的确是有些强硬。但一个国家的安全遭遇威胁，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予以维护吗？”高个子的官员答道。</p>
“您是……”</p>
“普国驻布雷塔尼亚大使甘兴霖。”</p>
梅旖英快速转动着头脑，对于这个名字她虽然有所耳闻，但却没有太多的印象，似乎仅仅是一个只出席必要外事活动的参事，“或许她是比那些声称爱国，却把自己家人送到国外的伪君子要真性情一些吧？”</p>
“梅先生，您也是旅居国外多年，对国内情况应该还算了解。古语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甘兴霖示意自己的上司压住怒火，他的脑海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如果那些人，特别身居高位者，他们想让自己的孩子享受，那在国内是一个方便而且优越的选择，很多人在国外只是充当一个联络的角色。”</p>
“父亲，您不会真的就这样利用我吧？难道您总是让我出席社交活动，不只是为了找朋友？”丹彤的脸上满是失落和难堪。</p>
“甘大人的话正是我的意思，在国外不是给你享受和叛逆的。现在的世界太小，很多事情不可能闭门造车。更何况这是陛下对我们家的信任，他并没有把你作为人质限制在国内，对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多少照顾，说明他绝不是叛党所说的卑鄙小人。”</p>
“但是他逆历史潮流而动，他虽然没有照顾敏宁表姐，却表面支持宪政，背地里残害忠良，这不也是心口不一吗？”</p>
“陛下对宪政的支持不是我们能比得了的！”</p>
“好了，各位的政见分歧可以回家再谈，只是我不得不提醒，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后天采取什么态度，如何说服国会……”韦恩勋爵打断了众人的争吵。</p>
“阁下应该对形势有一个清醒而准确的判断了吧？”甘兴霖不再用不太流利的布雷塔尼亚语回答，而是通过翻译向寡头们解释：“在下知道梅先生的意思，不外乎认为共和叛党与贵国政体相近，今后会对贵国的贸易有所照顾。在下不清楚他们开出的条件，或许我们的条件在各位看来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但大陆战争刚刚结束，腓力四世也不过是在周边蛰伏，贵国真的有信心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一场新的战争？结交一个朋友或许的确需要付出一些，但树立一个敌人就这么的轻松如意？贵国乃至整个西洋都极重商业，但商业的原则就是自由贸易，只要对方不予过度干涉，则己方也不便指手画脚。”</p>
“但是支持这么一个腐朽没落的政权，实在是得不偿失，就好比给无可救药之人服用大量无用却贵重的药材，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梅旖英也毫不退让。</p>
“我只想问各位，西洋对国际法和条约的尊重程度，是否也如同东方某些国家那样？现在贵国还是认定原帝国朝廷才是我帝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对于东远公司的调查，也只是叛党的蓄意报复和掠夺，既然如此，向来尊重商业，保护私有财产的贵国，为何还要对这笔钱的使用设置重重障碍？”李承川认为反击的时刻已到。</p>
“先生，这已经不是制度的问题了，我们的确尊重商业和财产，但我们也尊重人的生命和自由，我们必须保证这些钱不落到坏人手里，在我国，罪犯的赃款是可以被收缴的。”</p>
丹彤听着韦恩勋爵大义凛然的演讲，对这个留着长长鬓角和唇须的中年人顿时多了几分景仰。但李承川、甘兴霖甚至是梅旖英，都听出了里面赤裸裸的威胁：这次叫他们来，不过是卖一个面子，顺便考察一下谁才是最佳合作伙伴。但是这笔钱已经是俎上鱼肉，布雷塔尼亚政府随时可以用赃款的名义将其收归国库。而这些人唯一的顾忌，就是独吞会带来对方不顾一切的报复，无论是禁运还是私掠许可，都不是严重依赖贸易的布雷塔尼亚所能承受的，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两家自己去厮杀，只要他们都保障布雷塔尼亚的商业利益，那么再给一些甜头，无论廉价的原料还是获利颇丰的特产，都将被自己所享用。</p>
“当然啦，如此巨额的款项，我们的国会定然会谨慎处理，他们也会根据你们的言行和表现来做出准确的判断。”泽林斯基摸了摸额头，不紧不慢地似乎在打圆场，“对了，听说北洋那边，诺论人和你们的战舰在对峙？不知道会不会擦枪走火，不过这的确不是一件小事。我们没有战舰在那边，但是一直有人在关注着局势。”</p>
韦恩勋爵再次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诺伦人获得了胜利，那么你们保皇党开出的条件再优厚，都没有实现的可能。毕竟在南方，我们不需要再给其他人分一杯羹，我可不愿和贪得无厌的诺伦人打交道，同样承运货物，他们的商船可没有你们出价实在。为了应付他们的敲诈，我们将不得不以公司的资产作为补偿。”</p>
“如果发生战争，而且我方胜利呢？”甘兴霖索性壮胆询问。</p>
“历史和决策都不会根据假设来书写，但我相信议员们会照顾相关方的利益的。这样吧，我们也不是预言家，如果各位相信布雷塔尼亚的智慧，就请你们等待国会表决的结果吧。”泽林斯基对今天这种刚一公布标的，针锋相对的两个买家都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锤定音感到满意，然而，现在还没有到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刻，因为寡头们并未对款项如何在南北双方之间分配，如何制定与双方的贸易协定，以及东夏共和国的地位问题达成一致；更何况，诺伦舰队的与帝国舰队的决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握紧钱袋，对一切可能引起东夏局势变动的言行更是慎之又慎。因此，目前最好的办法，可能还是静待尘埃落定。</p>
梅旖英没有发话，而是直接离开了庄园。她的心里说不出到底是忐忑，还是失落，亦或者是两者兼有。国际关系和人际交往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力永远是最具决定性的雄辩，无论他的感觉如何，能够走在一起的，都是互相之间有所需求的。人之间或许还有情感的因素，但国家之间永远利益是占据主导。漂亮的言辞所掩饰的，不过是贪婪的吃相罢了。此时逗留下去已毫无意义，虽然她知道诺伦人支持帝国的共和革命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渗透的机会，但面对有世界第五海上力量的保皇党，没有舰队的共和国就只能再次依寄望于这个心怀鬼胎的盟友。虽然旅居海外多年，老人见过无数大国见兴衰成败。可这场北方的争斗，哪一方获得胜利将对新生的共和国更为有利，却是梅旖英所无法回答的问题。</p>
“这个……我说甘大人啊，他们是独吞的几率不大，但是双方开出的条件又各有利弊，您认为布雷塔尼亚人会如何取舍？”归途的马车上，李承川顾不得已经自行离去的女儿，赶忙和甘兴霖商讨下一步的对策。</p>
“大人，恕在下直言，此番布雷塔尼亚人敢于不顾私产保护的传统觊觎东远公司的海外财产，正是抓住我们双方自顾不暇，为获取资金很可能开出比以前更为优越的条件。而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是只赚不赔。或许最有可能的就是维持现状，谁真正持有就判给谁，这样既不激怒我们，又让南方有钱买他们的东西。”</p>
“这就是趁火打劫啊……但是和其中一方翻脸的可能微乎其微，否则不会两边都邀请过来。看着我们内斗，他们利益均沾。听他们的话，还是要看我们和诺论人目前对峙的结果。不过即便我们占了上风，他们还是能维持与两边的贸易，无论是北方廉价的工业原料还是南方的特产，都可以让这些个岛民赚个盆满钵满。”</p>
“所以他们也害怕我们放开私掠许可，断了他们的贸易路线。而他们在辛德拉和南洋又没有足够的军力，更没有可靠的基地。”</p>
“只不过南洋也可能难免一战，我前几天接到消息，浩瀚人开始全面清剿海盗了。当然这只是借口，他们想要占领布尔巴亚岛。那个地方条件不错，可以控制南洋到帝国内海的航路。只要他们夺得制海权，恐怕失去的还不止是布尔巴亚……”</p>
甘兴霖没敢回话，只是震惊的看着这个老练的事务官。他的脑海里所浮现的，再也没有那乱如蛛丝的国际关系网，而是一只狐狸看着其他猛兽为了一头肥壮的雄鹿拼得头破血流，却都不曾想到，那个狡猾的旁观者早已趁其不备扑向了那鲜嫩肥美的猎物。</p>
“但愿敏宁他们能旗开得胜吧……”李承川自言自语道。</p>
全世界的目光和东方人的命运，第一次如此默契地交织在南北两片曾经被东方人视作畏途的广大海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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