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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雪孤舟正文 第十一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
- 几日后，祖皓接到一张请帖，上面用工整厚重的毛笔字书写着“迎接雅淮伯爵凯旋家宴”，落款是汉国公行馆。由于唐铭铮已死，对祖皓这样掌握一定兵权的皇室宗亲，共和党人虽然说不上信任，但也不见得如皇帝那样忌惮和防备。毕竟对于能够轻松操纵街头政治的派系，根本不会害怕能够发动宫廷政变的力量。更何况，唐铭铮压制祖皓的目的，是为了在今后委以重任，而共和党人对他却不以为然，军内甚至断言，即使祖皓投奔保皇党而去，共和党人的反应可能如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p>
祖皓明白，这意味着，既不惧叛逃，更不会担心自己与唐铭弈甚至是王睿交好。因为在共和党人眼里，仅有一师佣兵的这位外戚，仅仅是权力天平上无足轻重的砝码。只要自己坚持原先不站队，只站对的态度，便能够在当下这种党部军部两大寡头疯狂分食帝国南方遗产的时代独善其身。</p>
汉国公呢？他的想法究竟如何？祖皓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类似的邀请，在祖皓驻扎南部时经常收到。共和革命之后，这位野心勃勃的表舅似乎没有放弃努力，不过此刻早已今非昔比，原本可以操纵舆论的言官被迅速边缘化，卧床不起的太后也仅仅能保住唐铭弈一家性命无虞，势力大不如前的唐铭弈此时主动伸手，颇有些抱团取暖的意味。</p>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不再是那个衣食无忧的贵族子弟，更不是拿着充足军费只需要管好士兵和作战的年轻军官。军人的忠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样东西，物质和希望。辛德拉征战所得，总有消耗殆尽的那天，而麾下这数千人马能够跟随自己，很难说是出于理想和感情，如果不能尽快筹措到足够的军费，这支经历异域严酷环境血战磨砺的精兵，就可能如干旱大地的鸟兽一般，在失去食物来源之后瞬间一哄而散。唐铭弈虽然权势及影响大不如前，辛苦组建的汉国卫队更是成了党军精锐，但太后留给她那块南方最为富庶的领地，自然乐得拿出部分收入来收买人心特别是军心。至于其他部分，既然这个师已经编入国军序列，王睿作为军政部长，也不会一毛不拔。不过，这自然也是需要代价的。</p>
军政部那边姑且不论，唐铭弈有意，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祖皓自从军以来，第一次理直气壮地赴约。将营内事务安排妥当，年轻的准将一骑绝尘而去。当年的红鬃飞骏在辛德拉因水土不服病死，但取而代之的，却是辛德拉也难得一见的北方神驹——卡玛.耶贾腊巴，当地语言意为天庭信使，这是一种毛色纯黑发亮，骑行如飞的马匹。有如此良驹，祖皓可以在轻松到达战场上任何位置，长途旅行也轻松如意。</p>
将卡玛交给马倌，祖皓稍稍整理服装便信步进入汉国公行馆。这座别院也是当年太后主政时专门“建议”皇帝唐培英为这个爱子辟出，相较唐铭铮朴素局促的宅邸，这座行馆称得上西方庄园和东方园林的完美结合：进门的庭院是面积将近一顷的宽阔草坪，可供主人及宾客骑马或是举行各类比赛，东端由竹篱隔开的树林内，是古色古香的假山、亭台和石质桌椅，无论避暑或是闲坐赏月，这里都是绝佳的去处。</p>
“呀~呀~飞起来，白灵！”此时此刻，唐延桢正带着小安纵马驰骋，这个相貌平凡的女孩，正享受着贵族小姐都无法想象的宠爱和欢乐。身上穿着的广南贡丝套裙，买下她原先主人的所有农奴都绰绰有余，身上的辛德拉红宝石耳坠，纯金打造的蛇纹项链，晶莹剔透的苍黑玉镯，如此种种，不说仅有怀表和耳环的敏宁，即便最为珠光宝气的贵妇，也不得不艳羡这种让人难以直视的奢华和张扬。时至今日，没人再去费心怀疑小王子对这个半路捡来的乡下女子如何宠爱。</p>
“你干什么！脑子长哪里去了啊！”一阵尖利的叫骂惊得原本默默观望的祖皓有些不明就里，“骑个马都差点把我甩下去！”</p>
说罢，女孩明显面带愠怒地拍打着唐延桢，就好像任性的公主欺凌不能令自己满意的奴仆一般。而小王子除了逆来顺受，似乎没有任何回应。</p>
真不知道，那个战场上豪气冲天的战将，今天究竟身在何处？祖皓忍不住摇头，他甚至无法理解，一个刚刚摆脱奴役枷锁不久的受苦者，对于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姿态，竟掌握得如此驾轻就熟！或许真如敏宁当年所说，压迫和奴役存在的条件，不过是差距的存在而已，甚至可以认为，有求于人，便会受制于人。</p>
但现在却不是现身的恰当时机，因为男女之间，旁人看起来再怎样难受，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根本无法置喙。更何况，此时的祖皓，似乎更应该把时间留给关乎自身、部下甚至国家命运的事情。</p>
走过庭院第二进的书房和花园，便是行馆的会客室。饱读经典且极重传统的汉国公将这里装点得古色古香，满屋的书籍和古卷，更是透着主人深厚高远的学问。透过门廊，便能够看到穿着宽松长袍的唐铭弈正在安闲自在地练习书法。</p>
“唉呀呀，皓儿，欢迎欢迎！”丢下毛笔，唐铭弈如风一般迎了上来，“晚宴还未开始，恰好当下多有闲暇，你我叔侄难得一聚，不如内厅品茶？”</p>
“表舅好生雅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从命咯？”祖皓知道这是一次各取所需的会面，不过，军人和士大夫为人处世虽说有所不同，相互的礼节和尊重却是维系东方文明体系不可缺少的形式，特别在极重场面与客套的唐家，若不做足客套，恐怕难以真正融入其中。</p>
侍应熟练地煮开新打来的井水，轻盈而迅速地将压实的干茶叶泡开。相比达官贵人间流行的赫山茶，唐铭弈更喜欢淡雅简约的芷江渊香茗，这是一种产自东京畿芷江省的绿色茶叶，由于炒制后极易吸水，成熟绿叶一般在春夏之际初雨时节开始前一天采摘，冲泡用水也必须是当日新取井水，煮沸之后投入茶叶。由于茶汤香气清新、甘甜清凛，因而颇得士大夫们的青睐。</p>
“皓儿最近气色倒是不错，”虽说侍应在冲泡茶叶之后便迅速离去，唐铭弈看起来却没有任何转入正题的打算，“就是神采看起来有些暗淡，怕是劳累过度吧？”</p>
“初来乍到，自然是百事待举。”祖皓心知唐铭弈必然不会开门见山，于是顺着话头接了下去，“原本我21师驻在禁军一处兵营之内，革命后禁军裁撤，营地也被党部接收，只得苦求军政部给个安身之地，这才找到了郊外这处农场。”</p>
“唉，匪夷所思啊！”唐铭弈剑眉紧锁，“国府竟如此对待西征英雄！都是国军序列，怎能分个三六九等！”</p>
祖皓轻啖一口香茶，火炬一般的目光并未衰弱：“军政部也是无可奈何吧？为了对付保皇党，各门各派都在扩军备战，经费自然是捉襟见肘。像21师这样没有根基靠山的队伍，说自负盈亏已算客气，严重一些，只能是坐吃山空和自生自灭。”</p>
“这如何了得！军人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回乡却形同弃儿！”唐铭弈对祖皓所部的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祖皓本身意愿如何，与自己合作究竟是应付一时，还是建立长久关系，一切的猜测，都必须巧妙地进行试探，“礼崩乐坏，真的是身不由己。寡人现在也是处境艰难，共和党人带走了全部卫队，整个汉国之剩下警察团练，大片富庶土地门户洞开，若是别有用心者鸠占鹊巢，教寡人如何对得起母后留下的这片家业啊！”</p>
“舅父可有重新招募兵马？”祖皓听得出，唐铭弈既担心领地被侵占或是劫掠，又不愿客军接机坐大，“汉国人口众多，国府经费充足，召集数万兵马应当不在话下。”</p>
“招募新兵谈何容易啊。”唐铭弈叹道，“即使按照新军制组建军队，至少也需要半年时间，另外，军校已被党部控制，即使召集足够兵马，我国也无干部进行指挥和训练。”</p>
“此事不难。”祖皓骑马赶来的路上，对汉国公的态度以及可能的合作模式，都已反复推敲，“若表舅信得过侄儿，侄儿可从21师中抽调精干军官士官组成训练教导团，为汉国军队培训新兵，那些都是西征老兵，军事素质毋庸置疑，只要供给能有所保障……”</p>
“哎，皓儿你这就见外了。”唐铭弈听得祖皓的提议，显得有些喜出望外，“薪金给养我自会按卫队标准着长史拨付，只不过，成军之前尚有较长防务真空，其间皓儿也要多多帮助啊。这样吧，我叫公孙部长和王部长协调，争取把21师全部调入汉国境内，协助我国军警保境安民，粮秣军费，兵马安置，由我国全部负担，你看这样如何？”</p>
“表舅如此慷慨，皓儿感激不尽。”祖皓知道，对于他手下无依无靠的客军来说，这已是相当优厚的价码，“回营后我便着手整军开拔。”</p>
“那是自然，不必过于顾虑，尽快收拾行装出发，我立刻吩咐国府筹备安置和给养。”唐铭弈拍着祖皓的肩膀，“延桢那个不成器的，你也看到了，整天和救出来的那个女子混在一起，可不能让他如此轻松啊。侥幸取胜，不见得就是所向无敌，他还有我们汉国那些贵族子弟，哪里比得皇兄留下的精锐？等皓儿一到汉国，我就让延桢带着那些小孩子到你军中，多学学怎么带兵打仗，你看如何？”</p>
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祖皓立刻明白了唐铭弈的意图。这些贵族子弟，包括小王子在内，都是汉国公能够充分信任的精英力量，将他们安插到祖皓军中，不但可以向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学习借鉴，还能够在21师中慢慢渗透。虽然按照唐铭弈的性格，不大会逐渐架空祖皓，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况一旦形成，任何人想利用军队图谋不轨，都将面临巨大的困难和阻碍。</p>
“殿下深谋远虑，末将定然全力配合！”祖皓深知，加入山头若要再保持独立，最终只能是举步维艰，“非如此，不可保全帝国最后一点良善。”</p>
“皓儿也不必见外，都是一家人嘛！”久历官场的唐铭弈当然听得出祖皓称呼的变化意味着防守和戒备，因此他必须好言安抚，“不说这些了，今天就是要为你们接风洗尘。来人啊，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是否还意犹未尽。速速将他们唤回，我们一家共叙天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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