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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七十回 洪总督招降纳叛 大清君堂子祭神
- 孙传庭到得洛阳驿站，门口早有人接着，“副将罗尚文候着大人多时了。”孙传庭虚应一下，径直进了上房。罗尚文看出苗头不对，忙跟进去，道：“大人鞍马劳顿了，先歇着，末将这就去张罗酒饭。”又向外喊道，“给大人打水洗尘！”</p>
“你先慢张罗，”孙传庭道，“本抚有话问你。”</p>
“大人请讲。”</p>
“本抚一路走来，自进了山西地界，眼见得都是黄茅白草，进了陕西，更是荒凉，村落为墟，田亩尽废，看上去弃耕抛荒已非一日。这大片的抛荒田地竟有多少？”</p>
“末将答不出，这便要问差役了。”罗尚文向外喊道，“门外的都进来！”</p>
门外两个听差的打帘进来，“请大人吩咐。”</p>
“大人问你们，陕西境内撂荒的田地有多少？”罗尚文问。</p>
“远的不知，只这近的州县，差的十有八九，好些的也十之四五。” </p>
“难道没有差粮吗？”孙传庭问。</p>
“本来都是膏腴之地，怎么会没有差粮？” </p>
“那为啥不耕作？” </p>
“没有牛呀。” </p>
“没牛？怎的没牛？” </p>
“有的被盗咧，盗了的牛不是卖咧就是宰咧吃咧。没被盗的也圪利麻擦卖咧。”</p>
“怕被盗就卖牛？不种地了？”</p>
“种啥地呀，马户差役苛急，苦咧！庄户人不堪苦役，就卖牛弃地，跑咧。但人跑咧，税粮可还在，本户其他没跑的就要坐赔，户不堪赔，又跑，于是亲戚坐赔，亲戚也跑，便本里坐赔，于是一个村都弃户而逃。” </p>
“有田而弃逃之家，为啥不把田卖掉再逃，宁愿抛荒呢？” </p>
“正是因为有了田地，才为差役所苦，买了田赋役也就来了，就是把一年收成都交了，也不够赋税，何况还有差役，再遭灾年，咋活？所以都逃了，没逃的哪个有钱买呀，就是有钱的大户也不敢买呀！”</p>
孙传庭转向罗尚文，“这种情况州县府道不知吗？” </p>
罗尚文摇摇头，“当官的多是贡举出身，这里的日子难过，此地为官难有晋升之机，因此或是贪，或是鞭扑催逼完粮。而且衙门弊多，大小官员自知无力去其积弊，只求自保，哪有工夫去顾及人户之逃、田亩之荒呢？所以虽知百姓怨声载道，也都装聋作哑。”</p>
“此处为通衢，应是常有抚道经过，难道就没人问起，都是瞎子吗？”</p>
“大人啊，皇上即位之初就说过，‘加派之征，势非得已，近来有司复敲骨吸髓以实其橐！’皇上心里清楚着呐！每到征期，那些不能按期交纳的百姓，被杻系枷锁，不绝于道，鞭笞拶打，叫彻公堂。皇上要银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谁还敢在皇上面前饶舌？”</p>
“加派不断，自是大批逃亡，而负担又被转嫁给未逃之人，于是越逃越多，结果便是朝廷最终失去税收，多了造反大军！”孙传庭深吸一口气，“罗将军，不算洪大人军，西安府原屯军有多少？”</p>
罗尚文一声苦笑，“名册上是二万四千，实则不及半数，其他都是虚设，冒领饷银而已。”</p>
孙传庭沉默了。他知道山陕灾情之重、苛政之酷，但亲见亲闻之惨烈还是让他震撼！行前崇祯亲自召见，慰勉有加，并给饷银六万。孙传庭亦知朝廷困难，提出不要银两，只要自便之权，自筹钱粮，招兵买马，朝廷不加干涉。崇祯大喜，立刻应允。“这灾、税之烈还是出我所料啊！我现在明白了象升受命五省总理为何三辞不准。看来，只能以秦兵卫秦地，以秦地养秦兵，剿贼与整饬须得并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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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醴泉县城东北40里的九嵕山下，札着一座绵延数里的大营，足能容下五万人马。初更时分，一人牵着一骑从大营出来，走到辕门哨兵才看清，上前道：“夫人，这辰光您还要出去？”</p>
“我去泔河洗个澡。听着，不许他人靠近。”</p>
“是。可现在是七月天么，晚上水凉风大，会受寒的咧。”</p>
妇人粲然一笑，“我有那娇嫩吗？”</p>
“您咋不带护兵，咱这离官兵不过百里，怎知这周遭没有小股官军！”</p>
“她们都睡了，不必叫了。咱们虽离西安府不过百里，但他们被闯将牵制在高陵咧。好啦，不许声张！”妇人说完翻身上马，轻轻一拍马颈，那马迈着小碎步一颠一颠跑去，转个弯，见不到辕门了，妇人一夹马肚，那马就蹿了前去。到了泔河边，只见树下拴着一马，却不见人。妇人下马，正将马拴住，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抱住。妇人嫣然一笑，“这时光将我约出，存的啥心思么！”</p>
“明天闯将就该回了，你我再难有机会咧，你说啥心思？”那人说着就去吻妇人白颈。</p>
妇人叹口气，转过身，“要说自成那也是一时豪杰，可我咋就偏又喜欢上了你？”</p>
“我咋就不如自成？阵前厮杀我何时怯过？自成不也认我是条汉子么？”汉子说着就伸手入妇人怀里。</p>
妇人任他抚弄，“还好意思说咧，自成引你为心腹，又都是米脂出来的兄弟，你却勾引人家婆姨。”</p>
“我勾引你？一个巴掌能响么？”那人抽出手，“不说这些了，咱们共御一马，沿河遛遛吧。”</p>
“遛遛？两人骑一马？”妇人问。</p>
“你前我后拥着，不好么？”汉子说着就连推带抱把妇人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右手握缰，左手搂住妇人，缓步前行。走了一会儿，见了一条大路，那汉子狠劲儿一夹马肚，顺着大路向东南奔去。</p>
“你要去哪？”妇人扭头问。</p>
“到了你就知道咧么。”汉子只管催马。</p>
妇人辨了一下方向，立时血涌脉突！“再去就是官军所在了，你想干啥？！”汉子并不答话，只是更抱紧妇人，催马疾奔。妇人明白了，他是要去投官军！于是开始挣扎，想挣脱汉子跳下马。但那马四蹄如飞，此时跳下去，不是骨断筋裂也是皮开肉绽！</p>
“我劝你莫想回去咧。你想想，自成放得过你吗？如果当众羞辱，岂不更是不堪？自成心狠手辣，说不得颜面上下不来，就把你生吞活剥咧！即便饶了你，也得休了你。到那时谁还把你当个人？还不轮番了作践你？你还抬得起头，活得下去？”</p>
妇人心想也是，也就静了下来，心中叹一声，自己本是自成正房，是高迎祥送与自成的，却不料自成又看上了高迎祥守寡的女儿、武功高强的高桂英，自己被冷落了。李自成是个英雄，但一天到晚东砍西杀，即便晚上回来，不是去了高桂英处，便是一壶酒灌倒，倒头便睡。自己是干涸久了，耐不住寂寞，见高杰也是一般英雄，才被他上手。事已至此，说不得悔和恨了，便嘤嘤哭泣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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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抹亮时，洪承畴被叫醒，睁眼一看是总兵左光先，一骨碌翻身坐起，“李自成又杀回了？还是高迎祥来了？”</p>
左光先笑着道，“有孙传庭傍着高迎祥呐，您何必还如此紧张？”</p>
“毕竟咱们兵力不足，不可掉以轻心。”洪承畴又仰面倒下，“我说述之呀，你累不累呀。既然不是急事，这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你不睡也不让我睡呀？”</p>
“嘿嘿嘿嘿，我说了大帅怕就睡不着了。”</p>
“哦？”洪承畴瞪着他，还是没起身。</p>
“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自称是李自成的中军叫高杰，女的自称是李自成的婆姨邢氏。”</p>
“李自成的婆姨？”洪承畴爬起来了，想了一会儿道，“走了一夜了，先带他们去吃点儿东西。”</p>
“会不会有诈？”</p>
“诈啥呀？探我虚实？他能探出啥？探出点鸡毛蒜皮，他一跑，我又重新调整部署，有屁用！李自成可不是等闲人物，怎知我不会使‘蒋干盗书’之计？”左光先点头出去，洪承畴洗漱完毕穿上便装走去厨厅。</p>
左光先看见洪承畴，向二人道，“总督大人来了。”二人忙放下碗站起。洪承畴看那高杰，果然是条好汉，肩宽胸厚，似有蛮力。再看邢氏，三十上下年纪，白净细嫩，秀色可人，也算得中上品尤物，“米脂出美女”果然不虚，心中更加认定，这二人必是奸夫淫妇，走投无路，才投官军，遂道：“吃吧吃吧，边吃边谝。”</p>
高杰是洪门大嗓，道，“饱咧饱咧，多谢大人。”</p>
洪承畴看高杰已是盘干碗净，邢氏碗中还剩些推窝窝、饸烙，便道，“对不住二位了，这推窝窝、饸烙里没有菜，更没有肉，我也吃这些。”</p>
“想不到，官军也这般苦。”高杰道。</p>
“饥荒嘛。”洪承畴道，看了眼邢氏，“坐下吃吧。”</p>
邢氏小声道，“谢大人。”坐下拿起筷子，却不吃。</p>
洪承畴不知她是吃饱了，还是不好意思再吃，也不再让，“你是李自成的婆姨？”</p>
邢氏低头小声道，“是。”</p>
“为何叛离李自成？”</p>
邢氏红上头，把眼看高杰。高杰大声道：“不是她要叛，是我把她骗来的。我喜欢她，就骗了她来。我俩骑一匹马，她跑不脱，只好来咧。”</p>
“你倒是个爽快人。”洪承畴看了眼高杰，再问邢氏，“你是回去，还是跟了他？要回去，我放你去。”</p>
“咋回得去？”邢氏小声道。</p>
“是嘛，”高杰道，“回去可撇得清白？”</p>
洪承畴转入正题，“高迎祥与李自成会合了吗？”</p>
“还没有，但估计不远了。”</p>
“他有多少人马？”</p>
“听说是十二万。”</p>
洪承畴突然哈哈大笑，又戛然而止，“你们不是来投我的，是来唬我的！”</p>
高杰一愣，“没、没有，我虽是为了这婆姨，也是真心来投，农军打不过官军的。只要官军只剿不抚，农军迟早会完的。”</p>
这话说到洪承畴心里了，遂放缓了颜色，“去年底的洛阳之战、今年初的滁州之战两场大战，高迎祥被卢象升、祖宽击败，折损一半以上。这才五六个月，他就又有了十二万人马？”</p>
高杰松了口气，“大人说得不错，但二月间高迎祥在登封、嵩县大败官军，官军总兵汤九州都被他斩咧，附近小股农军和农家子弟纷纷来投，就又做大咧。”</p>
洪承畴点点头，“张献忠呢？”</p>
“张献忠自汝州之败后就离开了河南，有人说去了湖广，又一说去了四川，闹不清咧。”</p>
洪承畴点点头，对左光先道，“带他们去休息吧。”</p>
“大人，”高杰近前一步，“高迎祥从湖广又进入陕西，是想占西安。他不从汉中直捣西安，而绕道盩厔，是认为汉中以东西安以南必有官军大军，而此处官军人马不及农军一半，又被李自成从西面、北面牵制，高迎祥便可从南面绕过官军直驱西安。那时便对此处官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大人不可不防。” </p>
洪承畴似笑非笑，不置可否，挥挥手，大步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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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皇城内的神庙，满人称为“堂子”。崇德元年五月三十日辰时中，堂子外左架大海螺角，右架蒙古大号，中间立一神杆，护军八纛分两边一字排开。台阶下多尔衮见皇太极从堂子出来，一扬手，海螺、大号吹起，浑重悠扬之声传遍全城，司祝官高唱“卾啰啰”，皇太极退到神杆后跪倒，身后诸王贝勒大臣一起跪下，神巫萨玛向神杆献酒，擎神刀唱“上天之子，纽欢台吉，武笃本贝子……”君臣共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一名巴牙喇牵过皇太极坐骑，众大臣纷纷跑向自己的战马。皇太极翻身上马，向后一挥手，一抖缰绳，那马迈开四方步，不紧不慢向西而去，众人跟上。出了皇城，皇太极忽然扭头向身后的护兵道：“叫多罗武英郡王过来。”一名巴牙喇跑去，一会儿阿济格催马上来，待两马齐肩，皇太极道：“朕的话都记住了吗？”</p>
“回皇上，记住了。”</p>
“说一遍！”</p>
“嗻，”阿济格目视前方，“尔出征王贝勒大臣，凡师行所至，宜共同计议而行，切勿妄动。尔诸臣遇残破城池及我兵前所攻克良乡、固安等城，如欲进攻，度可取则取，不可取则勿取，各以所见，明确言之。”</p>
“对。朕要他们明言，是以往征战中，有那初不明言的，至战不利，及回军后又互相追怨，生出嫌隙，甚至搅闹朝堂。朕还说，众人犹有争论不决之处，宜听武英郡王剖断，毋得违背。这话说与众将，也是说与你的。你必要广纳良言，切不可有疏虞之处。以往征伐，虽有斩获，终是不达目的。虽是多有羁绊，难以预料，但也是始慎终怠，军心松懈。征战就要死人，数万性命交与你手，必要上心，慎始慎终。”</p>
阿济格抱拳道：“奴才记住了！”</p>
“好。还有一句，王大臣会议上朕已明示：攻明是为了伐朝，明国广大，虽是军力衰弱，也不是旦夕可下的。如集全国之力抗我，怕是还难以抵挡。朝鲜与明互为犄角，又衷心侍明。欲下明廷，必先去后顾之忧。此次击明，是为在我伐朝时它龟缩不动，不敢击我援朝。所以，凡遇城池能下则下，不能下即走，耗其实力，挫其锐气。如锦州，有祖大寿在，朕料必不可下。你可试攻，如难得手，即绕城而过，不过多走数十里路。无论进展如何，必须按时回师，不可贪功冒进，滞碍大局。务必牢记！”</p>
“嗻，奴才牢记在心！”</p>
“喔，再有，武力能夺命，不能夺心。欲夺朱家天下，必善待汉人，使其真心归顺，并颂我功德。汉八旗新建，你不能恶语相向，驱使如猪狗。冲锋陷阵，满兵必执先。攻城略地，不可欺辱百姓。”</p>
“这还用说？皇上将掳来的汉民女子或寡妇许配给降兵为妻，还出钱赐衣筑屋，助他们安家。我听鲍承先说过，‘汉民安堵，咸颂乐土’。我怎敢坏了皇上的良苦用心？”</p>
“是呀，黎民百姓是父汉留给朕和众兄弟的财富，好好对待他们，使之逐渐富裕，朕也与兄弟子侄及庶民共享安乐，这是朕与尔诸兄弟最大的忠孝。”</p>
“知道了。”</p>
“嗯。如无意外，一个月后，你可抵喜峰口，彼时多尔衮领多铎、岳托、豪格、石廷柱攻山海关。明廷知我兵至，恐山海关有失，必救援，你便乘隙出边。也要记住，不待其时，不可轻举。”</p>
“嗻！”</p>
来到城西演武场，皇太极策马上前，面向众将士立定，多尔衮等未出征的大臣站到皇太极身后。皇太极从左至右扫视一遍，突然高声道：“我大清现有满、蒙、汉三大八旗，人才济济，士饱马腾！有此威武之师，何愁击敌不克！”</p>
立时十万刀枪高举，齐呼“万岁！万岁！万岁！”</p>
“好！放炮！”三声炮响过后，大军起行，旌旗遮空，刀剑耀日。皇太极显出得意之色，脱口而出：“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说完扭头问道，“此语出自何处？”</p>
见无人答出，多罗贝勒岳托便朗声道：“皇上所吟，乃是范先生先祖宋范仲淹做《岳阳楼记》。”</p>
皇太极微笑道：“不错，有长进。”然后收了笑，“有此一击，朕伐朝鲜，明军绝不敢动。”遂转身道，“待大军回师，朕要亲征朝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