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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飞花青离传之刺客传奇

正文 第 2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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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离打了个冷战,通天炉,就是那天在峰顶上看到的耸着高烟囱的大石屋,所谓将拜月教徒肉身化为灰烬,灵魂通上天际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对它最直白的解释都是“烧死人的”。

    她将这张皱巴巴的纸条翻看了数遍,再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眉头一皱,轻身闪出去,直奔小沐下榻之处。

    “我不插手你的事,你如何倒来烦我?”她是在野外正好截住小沐,劈面问道,递上那张纸条。

    “这什么啊?”小沐接过来看了看,还给青离,“现在我恨不得脚底多抹二两油,哪有功夫去跟七爷装神弄鬼?”

    青离这才注意到,小沐外头是宽袍,里头一身夜行衣,拿一个简装青毡包裹,这是她们素来办完事要开溜的行头。

    那么小沐的“生意”完成了?有一点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小沐要杀的人里头有韦昭圣女。

    “我看,说不定是周蒙那色鬼,七爷还是自己小心点。”小沐又说。

    说完,她毫不再浪费时间,眼见渐浓的夜色,一句“七爷回头见”,放马开溜了。

    青离却一下困惑起来,字条不是小沐给的?难道这案子里还有其他凶手不成?

    最好的办法,看来是按字条说的去一趟。

    ‘

    昨夜是至为明亮的满月,今夜月亮还是很圆,但整个晕乎乎的,毛着边儿惨白成一片,往山阴后走,越发阴冷了,风渐渐大起来,在山岭之间乱窜着,折返出呼号之声。

    青离稍微觉得有些森的慌,想回去跟云舒他们商量了再来,但一方面估计时间不够了,一方面仗着功夫好,就算是某位护法也奈何不了她,于是硬着头皮往下走。

    大屋慢慢在她眼前展露了全貌,在峰顶看着小,到了近前,却要令人仰望,黑黢黢的烟囱耸入云天,在同样黑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高大,石门也像怪兽的大口,阴森森地想要噬人一般。

    青离用很大力气才推开石门,发出刺耳而笨重的声音,她站在屋前,让眼睛适应了黑暗才进屋,也不敢点火,深怕一下变成暗器的活靶子。

    果然,黑暗中,只听突剌剌一声,好似蝙蝠振翅而下,紧接着一柄长剑寒晃晃地飞出。

    饶是青离全神准备,也只堪堪躲过这一剑,心下不由一沉,大呼不好。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她原本有一战的打算,思忖着如果能活捉来人最好,至不济是个平手,也算见过个高矮胖瘦,没想到,居然是不敌……就算对方把生辰八字都告诉她,她也得有命说出去呀。

    转瞬之间,二人已过了十几招,从屋里打到屋外,青离看得对方身形,不由大为惊怒。

    是个穿夜行衣的年轻女子,面上一块黑纱,只露出两点寒星。

    她何必要蒙黑纱——左右使都死了,教主是个老太太,其他女侍难道有这等功夫——除了吕小沐,青离想不到任何人!

    没想到小沐武功精进若此——可也难怪,她一心想超过自己,必勤修苦练,而自己一心都在感情漩涡里,武学难免荒疏,此消彼长之间,竟然成了这个局面。

    六十招上,青离汗出如浆,终于不敌,锵地一声窄剑脱了手,耳后一阵凉风,就人事不省了——

    她醒来时,以为自己是在地狱。

    屋子中央,那巨大的炉子燃烧着,火星升腾,红光摇荡着所见的一切,整个屋子的空气变得滚烫,充满焚烧皮肉的焦臭与桐油的怪味,让人不住地冒出豆大的汗珠,同时又要克制不停袭上来的作呕之感。

    借着这火光,青离可以看清屋内的一切。地面上一小摊闪闪发亮的是桐油,从一个倾翻的油桶里流出来,旁边散着一些黑色的石头,这是一种称为“石炭”的东西,比木柴火力强劲。看来这两样正是通天炉的火引与燃料。

    而突兀地多出来的是一块石头,若在一般山里所见,可说是最平常的,但无故丢在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尤其仔细一看,上面似乎还有凝固的血迹,就更令人不解而恐惧。

    往上看去,炉子的进人口处掉出来一个人——不,半个。

    即使在这已经如同地狱的景象里,他还是突出地令人恐慌。

    那不是苗娜或者苗依,这么说不只是因为她们的案子还在查,遗体暂时不能火化,而且是因为,那人在烧的时候,似乎是活的,因为还知道拼命往外爬。

    但进人口为了防止死者中途滑脱出来,特意进行了加工设计,在炉子不着时想爬出来都要费一番功夫,何况是滚烫的时候。

    所以,从那里垂下来的只有一个头和一只右手。

    右手拼命地伸张着,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刻意,好像并不是为了抓住什么而是为了宣告什么一样。

    而头部脸面基本是黑的,但还没到一团焦炭的地步,因此勉强能够辨识:居然是东护法周蒙。

    他原本倜傥的长须像玉米须似的枯干而卷曲了起来,表情扭曲,脑后却还有一个重创,血已经被烤干了,痂在同样焦黑的头发上。

    看来凶器就是地上那块石头了,青离想着,有人在自己昏迷时来过这里,砸晕了周蒙还把他塞到通天炉里。

    可那样自己为什么能够生还呢?小沐第一个要下手的不就是自己么?

    当她昏昏噩噩奔去门边,尽力想打开那扇石门时,一下子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而那烟囱,用目测就知道不可能下来一个人。

    这是一间密室。

    密室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死者,一个是她。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

    “今儿没有人升天才对啊,炉子怎么冒烟了?”

    “呀,门反锁了?”

    “到底怎么回事?”

    “撞也得撞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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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八章 我再也不吃烤乳猪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隐《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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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离没让他们撞门,而是自己把门开了,难闻的气味一涌而出,呛起一片咳声。

    教中大小百十人,半夜三更聚在通天炉处,也算是拜月教史上胜景了。

    由于屋内的情况看起来实在太没争议性,韦昭直接叹息道,“没想到,两位名捕身边竟带着一名刺客。南护法,你这真是引狼入室啊。”

    她的语气是平缓的,却自有一种比嘲讽更冷入骨髓的责备在里头,郑忠一张红脸憋得紫胀,大气不敢出一声。

    看着云舒不可置信的神色,青离淡淡道,“我被设计了”,并简单解释了收到纸条与遭人袭击之事。

    “大胆刺客!”北护法王宁呵呵冷笑,插上话说,“右使中毒前你正好不在席上,左使出事时你又没有证明,现在人赃并获,还敢狡赖有人陷害!?”

    青离略有迟疑,度量着要不要把小沐拉出来,拉出来多少为好。

    正在此时,耳边响起天翔的笑声,“护法大人差矣,那前两桩事,又岂是她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单在下注意,迎宾宴上,护法大人的侍女就是与青离差不多时候出去,昨夜祭祀时,侍女也都不在场——对了,这会儿怎么没见到大人那位侍女啊?”

    青离一怔,天翔居然也注意到了小沐,正好不用她自己再言多必失,遂闭了口静观其变。

    “这……”王宁这才发现身边居然少了人,但转瞬又硬气道,“最近教内多事,有不长进的下人偷跑,也不足怪。”

    “教内侍女下人也有不少,在下不说,护法大人自己都没注意。”天翔笑道,“所以先不能过于铁口直断了吧?”

    “就算前头的事还不能结论,这情形,难道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王宁反驳道。

    “这情形,正有三点疑问。”天翔正色振声,道,“第一,通天炉点火起烟,满山皆见,必定有人前来,刺客真用这么笨的方法杀人也就罢了,难道还在这里故意等着被捉?”

    “第二,退一万步说,就算刺客一时糊涂,忘了烟的事,为了毁尸灭迹,将周蒙塞入炉中焚烧,唯恐烧不尽而在这里看着,那么,又怎会任由他将头手爬出?”

    “第三”,天翔一手拿起地上沾血的石头,“这是屋外山上的石头,如果房中没有称手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情有可原。”

    “可是”,他另一手从屋内燃料堆中拿起一块黑硬大石,“屋内分明有许多石炭,这东西砸起人来也毫不含糊,为什么要到外头去捡石头呢?可见是有人特地放在这里的!”

    天翔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掷地有声,本来深信不疑的观众中发出“哦、哦”的声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沈大人言之有理,可是,本座担保,这房中没有任何机关暗道,门又是从里反锁的。”韦昭道,“若是按柳姑娘所说,是被人打昏后放置这里,那放置之人却是如何出去的?”

    “这……”天翔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烟囱上,但也未敢造次放话,因为那烟囱即使最粗的底部据目测也不容一个人通过,而且极为高陡,除非有人是猴行者的徒弟,能化身为鸟,才飞得出去。

    随着他的迟疑,舆论似乎又悄然偏回原来的方向。

    半晌,却是一直沉默的云舒突然开口,“我去试试!”

    “试什么?”天翔诧异道。

    “在炉子里从烟囱能不能上去。”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尽管刚才炉子已经被扑灭了,周蒙的尸首也被抬出,但那焦黑恐怖的样子甚至让有的观众开始呕吐起来,就算不提心理的障碍,炉内余温也仍然不是肉身所能承受的程度,这会儿居然有人想到炉子里去,难道这家伙不要命了?

    “沈大人当真恪尽职守。”韦昭于是道,“只不过,炉内余温灼热,不是儿戏,若沈大人有失,本座实在担当不起。”

    “火葬之俗,在下也见过,知道操作这个的人,原应有石麻衣服的。”云舒长揖道,“愿乞一套。”

    韦昭迟疑一下,看他意决,遂令人取来一套给他。

    云舒穿戴整齐,站在那进人口处,直直立了半晌,炉中余温扑面,不一会儿汗珠儿已经在地上撒湿了一小片。

    “别去了,你怕就怕,逞什么能?”青离忍不住上前扯住他,小声道。

    “怕也得试试啊,要不你怎么办?”云舒苦笑道。

    “可你去也没用,用眼看也知道那上不去人的!”青离发急道。

    云舒没回应她的话,顿了顿,说,“我再也不吃烤乳猪了”,说着腾身钻进炉子。

    如果他没钻进去,青离真想就地将他暴打一顿,因为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说,真是恶寒哪……

    ‘

    仿佛一万年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云舒终于出来了,样子像个活鬼,黑灰与汗水糊了一脸,脱下石麻,外衣也都被溻透了,捂着嘴很是俯身了一会,才把呕吐的感觉压下去。

    青离忙上去拍着他的后背,刚才把她担心死了,脑中尽是疯狂的胡思乱想,又怕又无法克制。

    待他好些,能直起腰来,天翔忙道,“怎样?能上去吗?”

    “窄了点。”云舒摇头,但并无沮丧的神色,道,“但我发现,里边有字。”

    “有字?”许多不同的口发出同样的惊诧,烧人的炉子里怎么会有字?

    “嗯。哪位大人不信进去看看。”云舒很认真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中。

    “吴护法,要不要去确认一下?”王宁道。

    “算了,算了,沈大人一向言正身直,老夫一万个信得过他。”吴锐讪笑道。

    “那么,要不要把炉子拆开来看看?毕竟人命关天,为了查案,教主想也会谅解的。重建的费用我们官府来出。”云舒又道。

    “沈大人有所不知。”韦昭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叹道,“本来本座也不欲说的,那烟囱内壁确实有字,是本教的机密,正是因为怕泄露了,藏在这绝对隐秘的地方,沈大人不知者不罪,可如今露了口风,待手上事一完,马上就要销毁,又岂可拆倒炉子公诸于众呢?”

    “得罪,得罪!”云舒忙拱手赔礼,又道,“不过这样,教主大概现在首当其冲的要去追北护法那逃跑的侍女了。”

    “此话怎讲?”圣女声音一凛。

    “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贵教的机密。”

    “又怎么说?”

    ……

    八十九章 真凶浮出水面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隐《嫦娥》

    ————————————————

    “得罪,得罪!”云舒忙拱手赔礼,又道,“不过这样,教主大概现在首当其冲的要去追北护法那逃跑的侍女了。”

    “此话怎讲?”圣女声音一凛。

    “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贵教的机密。”

    “又怎么说?”

    “她也许是偶尔发现炉中有字,于是心里生出这个可怕的计划。”云舒于是说道,“将青离弄昏放在屋角石炭堆里,再将东护法约进来,护法知道事关机密,唯恐有人误入,一定会反锁上门。”

    “回到原来的问题,她布置好这一切后如何出去。我若是没有进炉子去,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出来。”云舒指着通天炉继续说,而听众的眼睛在这一瞬都因为好奇而睁大。

    “我在里面,透过直筒筒的烟囱,看到烟囱口那么大一小块天,突然就怕得不行——如果有人从上头丢什么下来,连个腾挪的地方都没有,一定活活被砸死了。”

    “奥!”青离也发出恍然大悟之声,“这么说她并不是在屋内下手,而是从外头丢东西下来,然后倒油点火?”

    “恐怕正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家兄方才所言之三个疑点。”云舒向众人道。

    “第一,通天炉点火起烟,满山皆见,必定引人前来,若是青离所为,于理不合,而是有人嫁祸,就说得通了。”

    “第二,周蒙头手爬出,凶犯不是任由不管,而是人在屋外,根本无力阻止。”

    “第三”,云舒像天翔刚才那样拿起地上沾血的石头,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凶器,真正的凶器是落在炉子里的!”

    观众对视一番,将信将疑。

    “这么说,沈大人在炉中也发现了石头?”韦昭平静地问。

    “不曾,在下猜想,凶器已经烧掉了。”

    “沈大人说笑了,石头如何能烧掉?”

    “因为那不是石头,而是石炭!”云舒指着屋角的燃料堆,大声说道,“凶犯之所以给我们留下石头嫁祸,就是为了避免有人想到石炭上去!”

    地下沉默良久,青离注意到,天翔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沈大人所言甚有道理,只是,若没有证据,毕竟还是推理,难以服众吧。”半晌,韦昭道,声音还是淡淡地,好像全无喜怒哀乐一样。

    “所以要去找那侍女!找到一问,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就不愁没有证据了!”

    “那么,王护法,你可知道她是何方人氏?”教主转向北护法,问道。

    “我过来时曾见过她,是从这个方向下山的!”青离决定插话,她固然担心小沐咬她出来,但目前形势,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奥?也好。”圣女想了想,道,“那就有劳王护法前去追拿了。只是,既然没有证实,柳姑娘的嫌疑也不能完全脱去,郑护法,人是你的客人带来的,你就拿个主意吧。”

    郑忠没想到球一下居然踢到自己脚下来,半天,才吭吭哧哧说道,“依属下浅见,可以一面追拿女侍,一面将柳姑娘也暂且监控起来,待真相大白,清这自清,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这在目前是一个很公平的建议了,南护法的口碑也一向较为忠直,于是按此行事,将青离拘于一间别馆,落了二重锁,门外还有六七名香主巡视——

    三更时分,青离听见外头一阵悉悉索索,接着此前一直持续的巡逻的脚步声中断了,有重物倒下去的声音。

    然后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她心下一惊,果然来了!

    云舒从这房间退出去时,曾抽空隙在她耳边极低极迅速地道了声“小心晚上!”

    当时她还想,小沐留个烂摊子陷害她也就够了,难道真的折返回来杀她啊,未免得不偿失吧。

    但现在看来,云舒是对的。

    那么好在她早有准备,大凡迷香,因为比空气重,都会沉积在房屋底部的,所以青离既然早料到,就趴在了房梁之上。

    过了一会,味道渐渐稀薄,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了,进来的正是那黑衣女子,只见她直奔床榻,悬剑半空略加迟疑,却终于狠狠刺了下去。

    刺下去就对了……

    青离是被囚之人,要不来刀枪剑戟,但多要几个枕头和绳子,还是被应允了的。这一天她所做的就是将数个枕头着力拍实,塞在被褥下面,而最后一个拆开来,将里面的谷糠稻壳倒出,用纱幔轻轻兜着,再使一根脆弱的细绳保持住平衡。另外,她还将房中白铁皮的水桶统统悬挂了起来。

    所以,一刺之下,剑刃穿过极其紧实的枕头,想拔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上头悬挂的谷糠亦倾泄而下,虽然没有大的杀伤力,却是迷眼呛鼻,让人慌乱。

    青离抓住时机,抽出贴身蛇骨剑,一招白虹贯日刺向来人。

    按上次的结果她打不过那女子,但彼一时此一时,女子一来失了兵刃,二来措手不及,躲避之间,将白铁皮桶撞出刺耳的噪声。

    做贼心虚,在这巨大声响中,女子不敢恋战,虚晃一式,纵身往外头夜色里扑去。

    没想到的是,外头居然一声炮响,火光大起,几点寒星似的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她的去路。

    “抓刺客!”郑忠洪钟似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云舒天翔两个,连同教内的护法香主,车轮而上,缠斗不休,因为目的是拿人,也不必去讲什么以多欺少。

    所谓好虎难当群狼,女子身法纵然轻灵,也难免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打斗中,天翔一剑飞挑来人头面,女子勉强躲过,借着剑势向后翻飞,在空中稳住身形,落在崖前大石之上。

    只是那么三五步的距离,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围攻者们突然不约而同地好象再也跨不过去,眼中闪出完全被慑服的神色。

    因为女子的面纱蝴蝶一样飘落了。

    “是你?”云舒喉咙里禁不住滚出低低一声。

    不错,这正是他们初到此地那天,在涤仙潭所遇之女子。此时的她颇有些狼狈,手里的剑是方才横下心折断了的,劲装上也染了血迹。但所谓天人之姿,就是这种情形下仍然美得让人说不出话的吧。

    青离心中也相当惊讶,原来不是小沐?

    可不是小沐,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她呢?

    九十章 月下昙花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隐《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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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崖上的女子神情甚为复杂,一时间竟有点像一些神巫请灵被附体的感觉,仿佛有一老一少两个灵魂在她身体上交替闪烁着。

    青离突然明白这是谁了。

    如果是她,几个案子都变得极易解释。

    第一个,她完全可以在自己汤碗里下毒,以不能食糖为由,料定了谄媚的苗依会帮她喝下;第二个,则是利用人们把弓箭联系在一起的习惯思维,都会相信箭是从远处射来,而不意可以被直接当作短刀使用——而实际上,她正是这样做的。至于第三个,云舒对小沐从烟囱上坠石杀人的猜想同样适用于她。而今夜,她是来灭口的,第二天便可以一句“嫌犯畏罪自杀”为这次的事情画下一个句读。

    其实这答案并不难猜,青离先前一直错就错在太先入为主了,而云舒因为不知道小沐真实身份的关系,反而能早早看破。

    “世侄难道认识此人?”郑忠回过神来,循着云舒那句“是你?”,不禁问道。

    “不止我们认识,世伯与各位护法都认识,只不过,平日里她都带着白银面具罢了。”一边天翔插上笑道。

    “你说什么!?”天翔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震得所有教徒面面相觑。

    “世侄不可胡言!”郑忠须眉倒竖,“韦昭圣女三旬继位,在位二十载,再怎么驻颜有术,又怎可能如此年轻?”

    “在下并未说她是韦昭啊。”

    “啊?”南护法显得更加震惊。

    “世伯少安毋躁。”云舒道,“这正是因为,真正的韦昭三年前大概就过世了,这应当是当年的右使斯梦。”

    “怎么可能?斯梦的尸首老夫当年亲眼见得!”

    “可世伯赖以凭证的,只是手上的镯子吧?”

    “这……”郑忠一时语塞,确实,如同最近苗娜出事时一样,大家看到垂下的手上带着护腕,就自动认定是相应的副使了。

    郑忠也不是傻子,推断一下事情前后,而现在教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教主却不到场,想必不是不想来,而是分身乏术,那么,看来沈家兄弟说的是真的了。

    “可又怎知是斯梦?难道不是失踪的斯容?”他顿了顿,又道,斯梦当年给他的印象太好,令他说什么也不愿相信。

    “世伯可曾留意,周护法死时拼命伸出,极不自然的右手?”云舒道,“想必那就是在宣告着什么,而且也是他被杀的原因。”

    “不错。”

    这声“不错”却不是从云舒或天翔口中发出,众人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是她首度打破沉默。

    “我……等这天很久了……”,极清淡的声音,却透着不可言说的疲惫。

    云舒实际上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她不会开口或者抵死不认。

    “斯梦,斯梦右使!真的是你?怎么会?怎么会!”郑忠整个人激动起来,扑倒在地,“这三年里,你还去疫病村里挨户施药,还捐资修缮河堤,声名远播,四方称颂,比韦昭还要受人爱戴,怎么会是假的?”

    “我做的比她好,因为我究竟不是她啊。”斯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

    她的眼神落向空茫的远方,就像落到久远的过去一般,美丽的眉头轻轻蹙起,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那天,韦昭把我和斯容叫上去……我猜想她是要宣布了。”

    “在此之前,我听说,斯容用当年韦明右使受陷害的事情威胁过圣女,不过,也只是听说而已。论武功行事,我都不信自己会输。”

    “所以,当‘斯容’两个字从韦昭口中吐出时,我一下子懵了。”

    “当我回过神来,血在顺着剑尖往下流,黑色的法袍,白银的面具,都仆落在尘埃里。”

    “斯容看起来也吓傻了,呆立了半天,才想起来跑。”

    “但我已经不能让她跑了。”

    “面对着两具尸首,我坐在地上,想着,第二天一早,等着我的是什么。”

    “只有一轮银色的冷月,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月亮,我突然想到,上头有个嫦娥仙子吧,她的仙药,不也是偷来的么,她的生活,不也本来是别人的么?”

    “在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因为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我穿上圣女的法衣,带上她的面具。它们仿佛就是为我订做的一般,那么合身。”

    “韦昭的尸身没办法带下来,就把她埋在了峰顶。”

    “而斯容的身体,被我将护腕换了一只手戴,抱着下来,编出一套谎话。从此,大家都以为,斯梦死了,斯容叛逃。”

    到这里,斯梦停顿了一下,气氛紧绷在出乎寻常的安静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良久,她才又继续说下去。

    “但我现在知道……月里的嫦娥,也一定后悔了……”

    说着,她轻轻转向观众中那个圆头圆脑的厨子,“谢师傅,看在我救过你女儿的份上,给我端碗桂花银耳羹来好么。”

    厨子叩头在地上,哽声道,“老奴这就去……”

    斯梦从后头柔声唤住他,“别忘了,要七勺糖。”

    “记得,右使的老规矩……”,厨子说着,不知怎的已经泪流满面。

    青离看着,心里不由一悸,可见,斯梦在做右使时,是多么受人爱戴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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