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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墨染红书坊

正文 第 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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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多谢。”暗香转头,心中稍有觉察。若不是碧如那本书,出了什么问题?

    “姑娘,姑娘!”酿泉在檐下朝她挥手。

    暗香赶上前,酿泉悄声说:“马车已经雇好了,就听在侧门。姑娘看看要收拾些什么,奴婢马上去拿。”

    “带些银两,并一个手炉——添些新碳。其余的,也没有了。”暗香想了想,轻声说。

    酿泉手脚麻利,按照吩咐回房去拿了这些东西,便悄悄与暗香从侧门溜了出去。甫上马车,立即对车夫道:“去印厂!”

    “二位姑娘要去哪个印厂啊?放鹤州好些个印厂呢!”车夫道。

    “啊?就是流沁坊的人常去的那个啊!”酿泉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想不到车夫居然知晓,立即答应了一声,驾车上路了。

    沿路的人并不多,大概因为天寒地冻,车轱辘在高低不平的路上吱吱作响,暗香听了不由觉得心理一阵不安。她这是要去做什么,与裴岚迟发难么?用一颗猜忌的心指责他看也不看她的文稿便拿去做救场之用么?他甚至不问这本书应该取作什么名字!

    暗香想了半天,突然又不想去印厂了。她不愿意将裴岚迟想象成方才脑中的那种人。她对他的感情……是的,她对他的感情,是谁都能瞧得出来的。自她跟随他离开抱鹤轩以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暗香对裴岚迟是爱慕的。爱慕他英俊无匹的面容和那份淡定从容的自信。他的眉眼每一夜都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即使很多天不见,她也可以在脑海中仔细描绘出他的容貌。

    在抱鹤轩中他对她的顾念,她已经将这份感激之心一点一点化作爱意。写书,一方面是为了替姐姐出云报仇,另外一方面,也是希冀自己能够有所造诣,帮助他重整旗鼓。即使他把她当作一枚对付容宿雾的棋子,她亦心甘情愿。

    于是,即使他看也不看一眼她的苦心之作,她又有什么能够计较的呢?

    暗香想到这里,对车夫道了一声:“劳驾,请带我们按原路返回,不去印厂了。”

    “啊?”酿泉不由得对这位姑娘的反复无常的心态摸不清楚。

    “回去吧。”她低声说了一句,托住手中的暖炉。

    酿泉嘟了嘴,喃喃自语道:“奴婢原本还想跟着姑娘去印厂见识一下呢,听说里面可有趣了!”

    “胡闹,印厂哪里是随便可以进去的?”暗香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却仍然娇惯着她,似乎并没有生气酿泉的这一句话。

    “可是奴婢很好奇,早就听说活字排版的模样,长这么大没有亲眼见识过呢!”酿泉的双眼发亮。

    暗香笑道:“以后你找个做排版的小师傅嫁了,可以天天缠着他问了。”

    “哎呀姑娘,不带你这样的!”酿泉红了脸,掀开窗帘看向外面,突然指着外面叫了起来:“那不是碧如姑娘么!”

    第二十四章 无关对错

    顺着酿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碧如一脸憔悴,踟蹰地走在几乎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也肿着,似乎刚刚哭过。

    “停一停。”暗香忙唤了车夫停下。“能否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她奔下车,急急走上前去拉碧如的手:“碧如,碧如,你怎么在这里?”

    碧如的手凉得刺骨,突然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靠过来,凝滞的眼珠一点一点转了过来,见是暗香,忍不住甩开暗香的手就要跑,却被暗香死死拉住。

    酿泉也跟了出来,跟暗香一起抱住挣扎不已的碧如。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把我带回流沁坊!”碧如一面挣扎,一面恐惧地说。

    “没有人要带你回流沁坊啊……”暗香安慰她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过是偶然路过,看见你上来打个招呼。”

    “真的?”碧如放大的瞳孔终于渐渐安定下来,看向暗香道:“裴岚迟还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暗香摇摇头,却十分想知道答案。

    裴岚迟有什么瞒着她的事情么?

    “那本书不是我写的。”碧如垂下了头,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

    酿泉被她的笑容吓住了,站到了暗香的身后。

    “我们去车里说话。这儿太冷了。”暗香不由分说拉了碧如上车。

    碧如的脚步踉踉跄跄,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她似一个牵线木偶,随着暗香上了马车。暗香又将自己的手炉递到她的手中,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碧如也垂着头,默不作声。

    酿泉看着她们两个,也托着腮在一旁画圈圈。

    “姑娘,我们走是不走?”车夫问了一声。

    “去哪里?”碧如突然警觉了起来。

    暗香只好道:“劳驾随便在街上逛逛吧,我们说说话,车钱会照付给你的。”语毕,转向碧如道:“我原本是要去印厂的,后来在街上看见了你,便下车唤你了。我方才问了门房,他说你昨夜出门去了,说是你娘病了,伯母没事吧?”

    碧如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她紧紧蜷起身子,抱膝而坐,哽咽道:“今天一早去了。”她将手炉紧紧握在手中,似乎全身已经被冻僵,需要这一点点热量来温暖。她一面哭,一面摇头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娘的病是肺病,大夫说需要一大笔疹金。我没有钱,四处无门,容轩主找到我,交给我一叠书稿,要我交给裴公子,说是我写的。他给我一大笔钱,足够我娘治病。”她抬起头,对着暗香瞪大了眼睛:“可是没有用,无论买了多少昂贵的药给她,还是医治不好她的病……若是上天要惩治我的罪,不应该报复在娘的身上啊!”她泣不成声,涕泪纵横之下,一张清秀的面孔也显得楚楚可怜。

    暗香终于明白裴岚迟方才的举动。

    一定是这样!在书会上,容宿雾指认这本书并非碧如所写,而裴岚迟只好将自己的文稿权作救急之用。

    这等奸诈的伎俩,也只有容宿雾那个人做得出来了!

    暗香庆幸自己没有跟去印厂找裴岚迟质问,而是遇见了碧如。她捻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替碧如擦去泪痕。“逝者已矣,节哀吧。”

    碧如握住了暗香的手:“你既知我如此反复小人,为何还对我这样好?”

    暗香沉吟道:“你忘了我们在喜雨死的那晚的话了么?你我都是身世可怜之人,若是我不待你好,还有谁会怜惜你?”碧如的兄长姊妹,想必也如同姜家的那些人一样的嘴脸。“你这就跟我回流沁坊吧,我去恳求夫人将你留下。”

    “他们,会收留我吗?”碧如一脸质疑。

    “只要你诚心改过,想必夫人不是那么不能容人的人。”暗香如是道。

    “好,我跟你回流沁坊。”碧如收了眼泪,表情坚毅地说道:“即使再被赶出来,也不能比眼下的处境更坏了!”

    暗香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道:“回流沁坊吧。”

    索性席若虹和裴岚迟都不在,暗香估计他们在印厂忙碌,将碧如悄悄带进自己房中,吩咐酿泉烧些滚烫的水为碧如泡了个澡,又拿上自己平日很少穿的衣裳替她换上。

    碧如经过休整之后,在暗香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姑娘今夜睡在哪里?”酿泉悄声问道。

    “拿些被褥去书房吧。”暗香替碧如将被角掖好,捻息了灯芯,与酿泉轻轻地出去了。

    “哎,希望少爷能在明日书会开市前将姑娘的书赶印出来。”酿泉道了一句心里话。她方才在车上听见了碧如的一番话,却也知道了不少内情。见姑娘如此心慈仁厚,自然也善对碧如。

    这种事情,本就无关对错。

    席若虹亲自带了食盒去印厂。到的时候,裴岚迟就着一盏昏黄的灯光正在木板上雕刻封面。颜瑾那副硕大的废墟之蝶就挂在对面的墙上,他要将这幅画作为封面,印在暗香的书上。

    席若虹叹了口气,虽然不喜欢颜慕华,不过他女儿的才华着实让人钦佩,不过这件事情,还得她亲自跑去悦书轩一趟说个明白才好,否则明天这本书一上市,万一悦书轩又来一个颜慕华计较这张封面的事,更让人头疼了。

    “岚儿,先吃口饭吧。不然还要刻上一宿,为娘的怕你坚持不住了。”她柔声唤道。

    “也好。”裴岚迟放下手中的刻刀,匆忙吃了几口热汤热饭,又抬头问:“排版如何了?”

    “我唤了几名熟练的师傅前来赶制,已经排好一半了,想必下面一半需要连夜排印了。不过明日之前,只需要几本样书即可,大批量的生产暂时不用。”席若虹道。“我带了许多热汤饭过来,并上些木炭,若是你们冷了,生个火炉取暖。”

    “多谢母亲费心。”裴岚迟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只是我现在也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暗香的小说,母亲看过了吗?”

    “粗粗扫了一眼,并未看全。”席若虹道。

    “如何?”这大概是他最担心的。

    第二十五章 余波横渡

    “只能说,她很努力了。”席若虹点了点头,客观评价道:“作为一个新人,写得还算不错。不过你今日夸下那样的海口,想必明日也需要更加卖力去解释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裴岚迟神色黯然。

    “如此,那我就先去悦书轩走一趟吧。”席若虹转身准备出去。

    “母亲且等一等。”裴岚迟解下襟前的那块玉佩,递了过去,“若是颜轩主不答应,就把这块玉佩交给颜姑娘。”

    “岚儿你……”席若虹瞪大眼睛道:“前些日子你跟我说的意中人,竟然是那位颜瑾姑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母亲未必肯应允。”裴岚迟冷漠地回答,“且把这块玉佩交给她,说明流沁坊的诚意。与流沁坊的声誉相比,这块玉佩算得了什么?儿子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母亲一声吩咐,儿子甘愿为流沁坊赴汤蹈火!”

    席若虹倒吸了口气,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盯着裴岚迟看了许久。这番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仿佛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是白白做了二十几年。这竟然是她的儿子!

    “好!”她回过了神,宁愿相信,这只是权宜之计。接过玉佩小心放置于袖中,她看了一眼重新回到桌前执笔雕刻一脸专注的儿子,担心蹙了蹙眉头。但愿,但愿一切顺利,能够让流沁坊在明日的书会上起死回生。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而过。从城南的流沁坊到城西的悦书轩,并不算太远。不过席若虹下马车前去递上拜帖的时候,已经申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不知席坊主有何见教?”颜慕华毕竟还是亲自迎了出来。今日在书会上,抱鹤轩与流沁坊的口角,他亦有所耳闻。传言流沁坊遭了抱鹤轩的暗算,不甚凄惨。想必席若虹正是为此事而来。最让人奇怪的是,流沁坊的少主裴岚迟,居然夸下海口说明日定当奉上一本新著。谁都知道,在一日之内赶印一本新著,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其间工艺之繁复,排版之耗时,绝对非常人所能制。

    颜慕华将席若虹让进了花厅。吩咐下人取来炭炉并上热茶。对于席若虹,他还是心存歉意的。当年的那一己之私念,让流沁坊和悦书轩从此不相往来,这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小事,重要的是生意上也难免有所牵连。颜慕华是个商人,自然知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只有利益是第一位的。

    以目前的方式,似乎流沁坊要拉下面子来向悦书轩求援。颜慕华甚至想,也许这是一个和流沁坊和好的契机。

    席若虹自知有求于人,不免面上堆了笑,讪讪道:“我与颜兄也算旧交,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次来贵轩确是有事相求。”

    “哦?不知是何事?”颜慕华心中已然猜着几分,定于明日的那本书有关联。

    “其实倒不是来求颜兄的,是来求颜兄的千金。”

    “小瑾?”颜慕华摸了摸胡子,“可是求画?”

    “正是!”席若虹坦言道:“不瞒颜兄说,小儿一直钦慕颜姑娘的画艺,求了我许多次,要求重金聘颜姑娘来流沁坊做画师。可是我知道令爱定有鸿鹄之志,如何瞧得上我们这等制书人家。于是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不过,颜兄想必也知道,今日在书会一事,小儿与抱鹤轩的容轩主有了过节,被迫立下誓言,明日一定要在书会上拿出新书来。小儿收藏有颜姑娘的一副画,擅自做主拿去雕版了。我来拜访颜兄,也是想颜兄将此事告知颜姑娘,允许流沁坊将这幅画印版出售,这价么,我自不会亏待她。”

    颜慕华笑道:“小女的画作从不让我这个做爹爹的管。”他唤来奴仆,吩咐他们去请小姐过花厅一叙。顿了顿,又道:“流沁坊有把握在一日之内印出新书?”

    席若虹面露难色道:“并无把握,只能尽力而为了。”

    不多时,瑾姑娘推门进来,貌似皓月,娴静若水,见到有客在此,也不过大方地弯身一福。“父亲,唤我何事?”

    “这位是流沁坊的席坊主,看中你的一副画,想要与你商议印版做书之用。”颜慕华指了指对面而座的席若虹。

    颜瑾道:“不知坊主看中的是哪一副?”

    “《废墟之蝶》。”

    颜瑾皱眉道:“那副画我已经赠给了一位姑娘,手头已无画了。再说,那副画本是为蜀地赈灾而义卖之用,若是用于制版,怕是不太吉利。”

    “无妨无妨。”席若虹笑道:“不瞒颜姑娘说,那副画此刻正在流沁坊。那位姑娘唤做暗香,现居流沁坊。”

    “哦?”颜瑾心下一动,莫非那位随她一起的公子,与流沁坊也有什么瓜葛?

    “小儿已将姑娘的画连夜赶制成木刻雕印,如果颜姑娘应允此事的话,还请与老身商议商议这画资……”

    颜瑾一双美目浅笑,回答席若虹道:“既然已经送给了流沁坊的暗香姑娘了,这副画要这么用,都是她的事。坊主也不必问我了。画资一事,还请坊主购些粮米衣物,雇几辆大车送去蜀地赈灾吧。这天寒地冻的,那里的灾民想必分外艰难……”

    “是,老身这就回去料理此事。多谢姑娘相助!”席若虹对颜瑾好感大升,摸了摸袖中的那块玉佩,迟疑了一小会儿,终于掏了出来。“这是小儿岚迟送姑娘的见面礼,还请一定收下。”

    托在席若虹手中的,是一块巴掌大的温润白玉。

    颜瑾好奇地接了过来,只见那玉身洁白通透,用了镂空镌刻的技法在正面刻着“明月在”三个字,反面则是“彩云归”。令人一眼往去,就想到了晏几道写给小苹的词。“当时明月再,曾照彩云归。”这分明是一块定情之玉。

    颜瑾飞红了脸,赶忙推却道:“这块玉我不能收。”便想还给席若虹。

    席若虹笑道:“哪有接了过去又还给我的道理。姑娘让我怎么向岚儿交待?这可是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亲自交到姑娘手里的!你就收下吧!”

    颜慕华并未看见这玉有何特殊之处,只管劝服女儿说:“席坊主盛情难却,小瑾就收下吧!”

    “可是爹爹,这玉……”她欲言又止。

    “收下吧!”席若虹不等她说完,塞到她的手中,对颜慕华道:“多谢颜兄今日帮忙,我还要赶回去看看小儿的进度,不便久留,告辞!等日后空了再来叨扰。”

    颜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块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六章 五彩凤玉

    “哎哎哎,二位听说了么?”一大早,梅溪附近的人流便络绎不绝。有按捺不住心事的好事者,在附近的茶肆中悄声耳语。

    “听说什么?”

    “抱鹤轩和流沁坊的事呀!”起头的那个人向旁边问话的两人招了招手,探近了身子:“昨日在书会上的事情,二位竟没有耳闻?”

    “略有耳闻,却不知这其中可有隐情?”

    “隐情么,自古以来,这大到朝局更替,小到鸡毛蒜皮,哪件事情没有隐情?只是这隐情说起来,未免有些耸人听闻……”那人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带着云谲波诡的意味特意将语调带出一个余音。让听的人抓耳挠腮,径直想知道这其中的蹊跷。

    “到底是何事?”其中一个听客颇不耐烦。

    旁边一桌坐了两位打扮得体的小姐,其中一个正在低头饮茶,另一个年龄稍小的,正睁圆了眼睛竖长了耳朵想探听对面一桌的消息。

    那人看了她一眼,这才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悄悄在二人身旁耳语了几句。那二人听完,其中一人面色剧变,站起身拂袖道:“荒谬!”另一人本想继续追问下去,见同伴动怒,只好随口责备了那人几句:“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不好乱说的,否则平白毁人清誉。”说完,又赶忙追上先前那位掉头走的同伴,一路扬长而去。

    旁边那桌的人正是暗香与酿泉。酿泉奇怪地喃喃自语:“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呢?”真是奇怪,隐情不就是碧如是抱鹤轩主安插在流沁坊的埋伏么?还能惹那个人发那么大的怒?

    暗香也非常好奇,只见方才说话的那人结了茶,在门口一晃就不见了踪影。她看看时辰不早了,想必书市应该开了吧。

    昨夜席若虹与裴岚迟皆未回府,她也不便去打搅。今日一大早,她与酿泉赶来梅溪之畔,碧如则回去料理她母亲的身后事。却不想,书市迟迟未开,她们主仆二人只得寻了一处茶肆,稍作休息。

    没想到竟然听到有人在大肆宣扬昨日书会的隐情。

    “我们也走吧。”暗香吩咐酿泉结了账,一起赶去书会当中。

    穿过门廊,前厅便是抱鹤轩的展厅。暗香不想在那边逗留,只管拣了两旁的抄手游廊走。却不料容宿雾眼尖,一早便觑见了她,忙不迭上前来和她打招呼。

    “这不是暗香姑娘么!”他在极远处便高声唤道,害得暗香想躲也躲不及。

    抬头一看,只见容宿雾今日穿了一袭雪白云裘,称得他俊容飘逸,腰间垂着一块凤型玉饰,用五彩缫丝攒成的络打了绦子,并一双玄色狐毛滚边的靴子,实在颇为惹眼。

    “容轩主。”暗香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相对于容宿雾一袭华服而言,她穿得实在有些寒酸。

    容宿雾垂目看了看她的表情,仍旧是一脸小心翼翼的害怕模样,倒是她身旁的那个丫头,瞪了一双圆眼睛意图不明地看着自己。他眼珠一转,笑道:“姑娘上次见我,是四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若是容某没有记错,你是不是还有话未说完?”

    “是轩主有话还未说完。”经他一提醒,暗香突然又想起出云的事情来,不由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眸子。

    那一双眼角眉梢无处不透露着狡黠的眸子,似乎藏着散不完的笑意。只是这样低了头,半酥半媚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想,要是这双眼睛,能长在裴岚迟的身上该有多么好?

    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在他的注视下心头如小鹿一般乱撞得厉害。只是这样站在这个人的眼皮底下,倒是觉得他是无害的,那眸子里的笑,也如同春初的清泉那么透澈清明。只是,每每看他做事,却是老辣狠绝,教人不住害怕。

    “哦?”容宿雾扬了扬眉,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笑道:“你看你看,容某居然忘记了还有话要对姑娘讲……关于出云的死……”他特意拖长了语调,眼角觑见从侧厅里走出一个人来。

    “暗香,你怎么来了?”是一脸憔悴的裴岚迟。他总是在容宿雾提起出云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

    酿泉却突然解释道:“我和姑娘呆在家里太过无聊,于是教唆着姑娘一起跑出来看看。”

    裴岚迟埋怨地看了酿泉一眼,倒并没有在意。只是拉了暗香的手道:“你来也不叫个认路的小厮带着,别走错了方向,流沁坊在这一边。”

    暗香转头瞧了容宿雾一眼,看他扬起一抹事不关己的笑容,调转视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若是今日能相安无事便好了。她拎起裙摆跟随着裴岚迟往花厅去了,酿泉跟在她的身后,道了一声:“姑娘,那位公子好生奇怪。”她说的是容宿雾。

    “如何奇怪了?”暗香不想提及,却见酿泉依然扭头在看容宿雾,一脸兴奋的样子。

    “啊,小姐没有发现他身上的玉佩有些古怪?”酿泉掰着手歪了头,似乎在回忆着:“我记得凤型的玉佩,只有女子佩戴呀!为什么那位公子明明是男子,却配了块这样的玉?”

    暗香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经酿泉提醒,这才回头去看容宿雾腰间的那块凤型之玉。远远观之,那五彩的丝络如同祥云一般,将那枚玉刻的凤凰衬得活灵活现,几乎展翅欲飞。裴岚迟并没有听见她们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强打着精神,看起来十分疲惫。

    暗香道:“我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块玉。”她略有些朦胧的印象,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会是什么地方?许是自己记错了?

    第二十七章 言语之试

    暗香道:“我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块玉。”她略有些朦胧的印象,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会是什么地方?许是自己记错了?她跟着裴岚迟一路走进了流沁坊的展厅,里面的顾客极少,三三两两,随处翻阅着新书,也仍然是心不在焉。

    “暗香,你怎么来了?”席若虹刚刚把印厂带来的那本新书摆上书架。抬头见她,忍不住招手道:“来看看你的书。”她将书递了过去,暗香小心翼翼地接过,只见封面上竟印刻了颜瑾的那副《废墟之蝶》,一侧废墟的位置空出三个字,赫然是《南乡子》。

    席若虹道:“你的书还未取名字,我看了看内容是写江南水乡的两位女子的故事,于是擅自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无妨,全凭夫人做主便是。”暗香点了点头,翻开内页,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心头突的一怔。

    她从未料想过,自己也能有机会将文稿印成铅字出版。一夜赶制的书籍,难免有些许细节打点不周,墨迹未干,连翻页的时候手指都会染上墨印,不过这毕竟是她这大半年来努力的成果……暗香想及此处,不由心下一阵暖意。

    这是她选择另一种人生而迈出的一大步。

    “哎呀,恭喜小姐!”酿泉在一旁兴奋地叫道。

    有昨日的书商毕竟还是有心,一大早便前来花厅中寻觅裴岚迟口中今日上架的新书。撇见暗香手中的那本,急忙拿起剩下的翻阅了起来。

    “咦,是个从未听过名字的新人!”有人小声议论道。

    “封面倒是别出心裁!”另一人赞叹道。

    有胆子大的人直接上前去问裴岚迟:“裴公子昨日说的新书,可是这一本?”

    “正是。”裴岚迟虽然倦怠,仍不免要强打精神应付来人。

    “纵然是不错。”那人点点头,却讪笑地在裴岚迟的耳边低声问道:“我听闻昨日流沁坊与抱鹤轩的瓜葛,有人道那是因为裴公子爱上了一位姑娘,导致容轩主因爱生恨,发誓要报复,不知这消息可确实?”

    裴岚迟气得脸色苍白,青筋爆现,忍不住咬牙道:“荒谬!”

    “现再街头巷尾都在传言裴公子与容轩主的龙阳之好……想必并非空穴来风呀。”那人恬不知耻地更进一步,几乎将脸贴到裴岚迟的耳边。

    裴岚迟一把推开他,冷笑道:“阁下方才的举动,才是龙阳之癖吧!”

    “公子!”酿泉捋起袖子,将那挑衅之人推道一边,“莫与这等人计较。”

    那人推开酿泉,掸了掸衣襟道:“看来流沁坊是不想做生意了?”

    席若虹再一次拉住了裴岚迟。赔罪道:“小儿年轻不懂事,还请您多多包涵。”

    那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花厅中原本零零散散的人,也因为此人的离去而渐渐离开。

    暗香的书并未给流沁坊带来弥补昨日销量的功劳。她站在当场,突然想起来方才和酿泉在茶肆中听闻的那个消息,莫非大家流传的竟然是裴公子与容宿雾的……果然荒谬!

    不过抱鹤轩却和流沁坊相反,订货的人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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