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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

正文 第十一回 敬事房忠贤下跪 &#25991华殿应元被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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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三刻崇祯回了乾清宫,比平时要早些,只因周氏说了等着。徐应元折回敬事房,还没到跟前儿,值房太监高起潜就迎了出来,“魏公公侯您多时了,还带了重礼。”应元心中咯噔一下,就明白了几分,掀帘儿进了屋。魏忠贤忙起了身,施了个上礼,应元赶忙趋前扶住,“这是怎个话儿说的,厂公快坐了。”又转身吩咐,“给公公换过茶,换上刚进的先春。”</p>

    魏忠贤有些架不住劲儿了,福建茶是国中名茶的上品,而福建建宁茶则是茶中极品,建宁茶中的探春、先春、次春、紫笋、荐新更是御用贡茶,这先春茶是用清明时分采摘的上好绿茶加入三伏天气采摘的闽毫茉莉精制而成。魏忠贤不明白徐应元为何如此上待他这背运之人,“这不是要折杀咱家了!”</p>

    徐应元是心里感激魏忠贤。先帝崩逝那晚涂&#25991辅将信王带走,徐应元以为完蛋了,不想信王顺利登基,而且大权独揽,还一步紧一步的挟制忠贤,忠贤全受了,虽说有那皇子之事,还难说真假,如果真是龙种,崇祯就难说是正统了,以忠贤权势,又不力争,可见他并无谋逆之心。“厂公此来可是为白天之事?”</p>

    魏忠贤心中十分懊悔,熹宗病时,就应想到不长久了,早笼络了徐应元,将信王勾连上手,怎会有今日之辱?当初拉住应元,是我给他脸,他巴不得的,如今临事抱佛脚,是他赏我脸,还未必就赏了,当初怎就没长个前后眼呢?他起身亲自将礼盒一一打开,应元忙起身跟上,探身看了看,不由得心中一凛:一柄碧玉阴刻填金三多如意、一尊碧绿翡翠观音、一座紫红琥珀弥勒佛、一对透明胭脂秘戏图瓶、一尊纯金莲花嵌宝坐佛、一幅米芾六尺中堂,最后是四个箱子,内盛五百两黄金,三千两纹银。“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当个心意,还望兄弟别驳咱家的面子。”</p>

    “厂公情重了,应元哪当得这大的面子。厂公今后打点挑费该不在少,都是用得着的。您老还是留着使唤吧。”</p>

    魏忠贤没接他这茬,返身回座,用鼻子叹出一口气,喉结抽动了一下,才说道:“你我进宫三十余年,半辈子都撂在宫里了,虽说进宫后各侍其主,毕竟有过兄弟一场,知道根底的。先帝时咱家是坐了大,疏淡了兄弟,兄弟一定恼恨于咱家。”</p>

    “厂公操劳大事,是个忙人,应元怎能不知?不象我们王府的,终日里都不出潜邸的。”</p>

    “不可再如此称呼,我知万岁爷疑咱家,其实那&#25991武百官都是看了万岁爷的脸色。先帝好游戏,厌朝政,都是知道的。咱家是秉笔太监,帝不动笔,出旨自是委托于咱家,兵科给事中李鲁生曾上言:‘执中者帝,用中者王,旨不从中出而谁出?’所以百官认咱家是代圣上言而从咱家。陆澄源、钱元悫、钱嘉征还不是看了当今皇上的眉眼?咱家现在是百口莫辩呀!”</p>

    徐应元心说你也忒毒了些,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但他不敢说,还是怵着忠贤,甭说责备他,宏声大嗓都不敢,虎死架子不倒,倒了也砸死一大片。“九千岁是想要我……”</p>

    “万不可再这般叫了。看万岁爷动静,是要咱家有个收场了。今日来就是想向徐公公讨个药方,皇上是何心气儿,咱家又当如何行事?”</p>

    徐应元背着手佝着身溜达了一圈儿,最后在魏忠贤面前立定,“应元是个粗人,说话直率,得罪之处,厂公不要责怪,应元才敢说。”</p>

    魏忠贤忙起身作一大揖,“徐公公何出此言,莫非还在怪着咱家不成?公公指一明路,乃是救咱家一命,怎就说起‘得罪’,叫咱家如何担当?”</p>

    “既如此,应元就直言不逊了。依应元陋见,厂公似应下定解职归里的决心了。说句透亮话,厂公是先朝旧臣,大权在握,万岁爷能无皇权旁落之感?厂公一日不去,皇上一日不安。依应元看,万岁爷是必去厂公而后自安。”</p>

    “咱家今日不是已向万岁爷告病辞官了么?皇上让咱家去给先帝守灵了,还有何事可为?”</p>

    “不是这话,厂公只口头表示,如何算得真心?给先帝守灵,不还是在这紫禁城内?即便下诏,百官也会以为是万岁爷赶了你去,就会有那回护厂公的奏疏递进来,万岁爷岂不更怒?既已提出,又不再三坚辞,万岁爷岂不更疑?为今之计,只有递交辞任疏,让万岁爷见得厂公已死心塌地,自然也就松了。再说,也未见得一辞就准,崔大人不是三辞才准的么?”</p>

    “我这就去办。只是,万岁爷究竟只是要我交出权职,还是要我交出老命?万岁爷今儿个赶了我去,明儿个……”魏忠贤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你是万岁爷最信得着的,我一走,体乾也立不住,这东厂必是你领了,我只求万岁爷让我平平安安的回了,这还要请公公在爷面前回护一二。”说着腿一打弯儿,就要双膝着地。</p>

    徐应元忙扶住,“使不得使不得!”心中可犯愁了,替魏忠贤说话可是犯忌的。他忽然觉得这尊以前须仰视都照不见面儿的天煞星眼前只是一棵半折中空的老树根了,一抔黄土就埋了,心中便起了怜悯。细想想,魏忠贤若是想保官,这话还真不敢向皇上说,若是只想保命,他又没犯着皇上,就是说他如王莽、如董卓的钱元悫,也只说‘宜勒归私第’,没想要他命呀。皇上一向沉稳,又是新君,还有先帝的托付,皇上是最念手足之情了,当不会过分处置,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您老且宽心回去,应元自会寻机会向万岁爷说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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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徐应元的意料,崇祯中午看过魏忠贤的辞任疏,下午就向徐应元吩咐道:“叫南书房拟三道旨,一是准魏忠贤引疾辞爵,辞东厂任,回家调理病体;二是命王体乾接掌东厂,高时明接掌司礼监;三是改宁国公魏良卿为锦衣卫指挥使,东安侯魏良栋为指挥同知,安平伯魏鹏翼为指挥佥事。”这三道旨表明魏忠贤大势已去,原信邸太监接掌内宫,魏氏私人降职削权,再无能为了,但皇上对魏忠贤是否还会有进一步举措,徐应元心中没底,不免有些忐忑。</p>

    这天晚饭后,崇祯照例到&#25991华殿批阅奏章,却是阴沉着脸,似有不快。徐应元不知何故,问道:“万岁爷可是龙体欠安,要不要奴婢去召太医?”</p>

    崇祯停笔抬头,“朕不是身体欠安,而是心中欠安。应元呐,朕是你抱着长大的,也算是朕的父执辈……”</p>

    不等崇祯说完,徐应元扑通跪倒,“万岁爷,您这是要折杀奴婢了,老奴该死了!”</p>

    “朕还没说完,你且起来。朕是想问你,你与魏忠贤进宫前就是朋友,魏忠贤是如何进宫的?”</p>

    徐应元站起来,心想替魏忠贤说话的机会来了,给崇祯对上茶水,“这说来就话长了。说起来魏公公也是苦命人。他是河北肃宁大赵庄人,肃宁历来是个出太监的地方。他原名叫魏四,从小就是个上房爬树、调皮捣蛋的主儿,再大些就偷鸡摸狗,纵酒赌博。魏家有几亩薄田,他十七岁娶上媳妇,生了一个女儿。他好赌,二十二岁那年,一次赌博输了个精光,被人当街一顿痛打,他又羞又愤,就毅然自阉。卖了房子,全家住进村边的土地庙,他哥哥魏钊卖了仅有的三亩田和家里的一条驴,凑了几十两银子,去疏通进宫的门路。所以他得势后就把侄子良卿接进京给了官。他当时同我说过,如果进不了宫,宁可自杀,也不当‘无名白’……”</p>

    “慢着,什么是‘无名白’?”</p>

    “‘无名白’就是净了身却没门子进宫、流落街头的人。”</p>

    “这种人很多么?”</p>

    “很多。奴婢进宫前,有一次宫中招选一千五百人,结果招了四千五百人,还是有一万多人白净了身。”</p>

    “竟是这样!”崇祯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你怎么早不讲?”</p>

    “皇上不问起,奴婢怎敢讲?”</p>

    “你接着说魏忠贤。”</p>

    “他算是福大命大的,通过太监村的路子,搭上了宫里吴公公的关系,万历十七年腊月,前三所需要一个倒净桶的人。在二十多个待选的人里,他岁数最大,长得魁梧,身手又灵便,成了唯一的入选者。进宫后被改姓李,名尽忠,每天就是早起时倒前宫的净桶,这一倒就倒了十几年。皇上啊,那时的魏忠贤可是上上下下都喜欢的大好人呐!”</p>

    “哦?还有这种事?”</p>

    “是,他那时可没野心啊,因是小内使,除衣食两项,就没什么进项了,帮不了家里,他的侄女、外甥女都被卖到京城做了大户人家的奴婢。为了多赚点钱,他便给宫女当佣人,洗衣烧饭无所不为,这种人被叫做‘旋匠’。”</p>

    “哦?宫里有不少这种人么?”</p>

    “是。”</p>

    “你接着说。”</p>

    “他还经常被奸滑之人耍弄,但他却从不计较。他为人合群,爽快,都说他憨,时间久了竟得了一个‘傻子’的绰号。就因为人缘儿好,才到了王太后身边儿管膳,当时王太后只是个才人。后来王才人生了先帝,进为选侍,魏忠贤更是忠心耿耿,勤谨恭敬,加之心灵手巧,性格爽朗幽默,所以先帝小时候就喜欢他,王选侍就让他恢复了本姓,改名进忠,先帝登基后又赐名忠贤。奴婢倒觉得魏忠贤还有一层心思,就是把对女儿的思念和慈爱都托在了先帝身上。”</p>

    崇祯心里琢磨,果真如此么,就这么阴差阳错,这大明江山就差点儿被他弄了去?魏忠贤要么胸无城府,要么韬晦极深,“照你这说,魏忠贤倒是个厚道人了?那他一个阉人,如何竟能独揽了朝廷大权?”</p>

    “还不是有先帝做靠山!先帝是魏忠贤和奉圣夫人带大的,就是离不开他俩,您想啊,登基之后,按规矩,奉圣夫人不能住在大内了,可是奉圣夫人才出宫两天,先帝就想得流泪,不进膳,最后竟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把奉圣夫人又接了回来。”</p>

    崇祯全身涌起一种感觉,不知是放松还是兴奋。他听明白也想明白了,正统年的大太监王振,本是一个儒士,官场混迹九年,没出个名堂,便孤注一掷,自阉入宫,因有点学问,当了东宫太子讲读,也是兢兢业业、谦恭自守,取得了太子的信任。英宗登极之后,他掌司礼监,从此大权尽揽,占尽天下风光。正德年间权擅天下、威福任情的大太监刘瑾,也是自幼读书识字,心机极深。魏忠贤赌徒出身,混迹赌坊酒肆,本无大志,又不识&#25991断字,就不会太富心机,也不会有太深计谋,不过是时运使然,所以对自己的步步安排,他全无对策,因此对他大可放手动作,他绝无还手的能耐。“你看该如何处置魏忠贤?”</p>

    徐应元脑袋嗡的一下,听这话,皇上并不肯善罢甘休,唉,得饶人处且饶人,魏忠贤再恶,并没惹你当今皇上,相反还是步步退让,何必逼人太甚?自己又受人之托,看来必得为魏忠贤开脱一番了,徐应元相信皇上对自己还是赏脸的,“既然万岁爷问起了,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p>

    “说吧。”</p>

    “魏忠贤有大罪,先帝时造了孽,但自皇上登基,他还是衷心可鉴的,这一阵子又循规蹈矩的,现在又是人走楼空,灶冷茶凉。人在下坡路,不走也出溜。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归心,万岁爷再不必计较了……”徐应元话未说完,见皇上直瞪着自己,半晌不语,把个徐应元瞪毛了,“奴婢多嘴了……”</p>

    “你想为他讨个人情,让朕宽贷了他?”</p>

    “奴婢不敢……”</p>

    “话都说了,还说不敢?”崇祯把一沓奏章往徐应元面前一甩,“开封为了建造生祠,强拆民房两千多间,建成前后九重。延绥的祝恩祠,黄琉璃瓦为顶。这些是他能享的规制吗?祝恩祠内的魏忠贤像都是沉香木雕成,门口贴着的对联说什么‘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多福多寿,同日月以长明’,连总督巡抚于此路过都要到祠中五拜三叩,口呼九千岁!历朝历代哪个活着的皇帝受到过这样的尊崇?”崇祯又翻出一份奏疏,“‘凡出行,坐&#25991轩,羽幢青盖,四马若飞,铙鼓鸣镝之声轰隐黄尘中。锦衣玉带靴裤握刀者,夹左右驰,厨传、优伶、百戏、舆隶相随属以万数’,比皇帝威风十倍!他内着蟒龙衣,只比皇袍少一爪,是王爷的服制。”再翻出一份,“魏家亲戚中,一人封公,一人正一品,一人从一品,四人正二品,三品以下不计其数。你倒给朕说说,这是厚道人所为吗?”</p>

    徐应元腿肚子转筋了,“……奴婢知错了。”</p>

    “圣祖早有明典,‘内官毋预政事’,你吃了熊心豹胆,思量着学那魏忠贤?”</p>

    徐应元颤巍巍跪下,心说是皇上你让说的,“奴婢哪敢?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学魏忠贤。”</p>

    崇祯不依不饶,“是谁让你到朕面前鸹噪的?”徐应元脸色煞白,从皇子到信王到皇帝,这是应元头一遭挨他如此臭骂。“你说了魏忠贤一车好话,受了他多少好处?说!”</p>

    “……”徐应元既不敢撒谎,也说不得实话。</p>

    “朕初时听说魏忠贤的辞任疏是你出的主意,朕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做实了的!”徐应元这才明白是被高起潜出卖了。崇祯脸都灰了,心里恼怒至极,又悲哀至极。皇兄去的那晚,他知道了魏、徐二人是同乡好友,心里就别扭,不塌实,这不实证了?连自己贴身亲信都成了魏家走狗,还有何人可信?“你给朕退下,朕不想再见你!还有,你再见那魏忠贤,就与他作了一处去!”应元瑟瑟着退出,后背已是湿溻了。</p>

    崇祯想了想,又叫道:“曹化纯!”曹化纯颠儿颠儿的小跑进来。“叫张彝宪、高起潜把徐应元看起来!”</p>

    曹化纯哪敢相信自己耳朵,“万、万、万岁爷说把、把谁看起来?”</p>

    “徐应元!”吩咐完,崇祯再没心思处理政事,起身回了乾清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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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见崇祯一脸杀气,小心问道:“皇上可又是为国事焦心?”如果是为国事,周氏就不再问了。</p>

    “朕把徐应元赶走了!”</p>

    周氏一愣,“为什么?”</p>

    “他竟敢替魏忠贤说话!”崇祯突然蹦出一句,“魏忠贤,朕非杀你不可!” </p>

    周氏吃一惊,“他要反起么?”</p>

    “反起?哼,他自己的狗命都难保了!”</p>

    周氏松口气。在信邸时,一提起魏忠贤,从信王到下人都缄口不言,三妃只知忠贤势大,并不知底里,今日皇上竟直说出这种话来,虽是气话,也见忠贤势衰,周氏也想引丈夫发泄出来,消了气,便道:“魏忠贤是如何博得先帝宠信,又是如何揽得大权的?”</p>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你真的想听?”</p>

    “是。”</p>

    “好吧,朕今晚与爱妃们共进晚膳,边吃边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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