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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九十一回 三官庙汉帅称臣 闯王营军师解谶
- 十几万官军全线出击，压向朱仙镇。农军并不怯阵，全力反击，一场混战打了一个时辰，农军渐渐抵挡不住，开始退却。官军精神陡振，正要追击，忽听身后一片呐喊声，农军漫山遍野杀将出来，正面农军也发声喊，翻身杀回！</p>
丁启睿是杨嗣昌荐代郑崇俭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左良玉根本不服，此次是碍着侯恂面子才来的。看着两面之敌，喃喃道：“李自成果然已不再是草寇了，他料到了我们先打朱仙镇。”遂对副将道，“不打了，向南突围！”说完策马疾奔，一口气跑出八十里，忽见前面平地出现堑壕，正纳闷，农军四起，良玉军顿时大乱，自相践踏，顷刻之间全军覆没，良玉仅以身免，逃奔襄阳。</p>
左良玉一溃，官军大乱，随即溃逃，李自成追出四百里，官军死伤无数，丁启睿逃奔汝宁，督师敕书、尚方剑、印绶全丢。农军缴获骡马七千，俘虏官军数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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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大清门左三官庙内后院一间厢房里，炕上整齐叠放着一摞簇新冬衣，案上放着一盆白煮肉，一小碟生酱，一大碗黄米饭，一碗酸汤子，一壶酒。洪承畴端坐在椅上闭目养神。孤灯吊影。</p>
门轴一响，随着就听见脚步声，洪承畴并未抬眼。来人走到洪承畴面前站定，道，“天冷，饭菜凉了吃下去伤胃呀。”见承畴不答，再道，“在下范文程，想与先生共饮，不知允否？”</p>
洪承畴这才抬起眼，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道：“你就是范文程？你可是对你主子有大功呀。”</p>
范文程似笑非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给两个杯子斟上酒，端起道，“请先生暖暖身子。”</p>
洪承畴看也不看，“你自去吃。”</p>
范文程放下杯，“先生已绝食数日了，亦不肯换下这身破绽翻絮的棉袍，真要为大明殉葬？”</p>
洪承畴一声冷笑，“无非劝降，徒劳口舌。”</p>
“那咱们就费一番口舌吧。”范文程推开杯子，“先生说我对满清有大功，我以为我对大明百姓有大功。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请问总督大人，大灾连年，百姓造反，当今大明皇帝，不思救济，一味扑杀，仁何在？任小人，杀忠臣，用宦官，乱朝纲，义又何在？即如这次松山之战，假如崇祯能依先生计，何有此败？天道轮回，以新代旧，古来如此。大明将亡，这是天数。希图延长大明寿命，只是增加百姓苦难而已。先生饱读圣贤书，心中自是明白。忠君报国，有值是不值，先生何必为愚忠而求死？”</p>
“你这话狗屁不通！读圣贤书，读到畏死降奴，读到求荣卖主？君不仁，臣不能不义。我若降清，千古骂名！”洪承畴正骂着，屋顶梁间有燕子做窝，掉下一块燕泥，落在洪承畴肩上，承畴抬手弹掉。</p>
范文程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起身道：“圣人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文程所言是人话还是狗屁，通是不通，先生细思之。告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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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寿被带进崇政殿，见到皇太极，扑通跪倒，“祖大寿罪该万死！”</p>
皇太极起身抬起双手，“祖将军平身。”说着走下御座，“将军此言一语双关呀。”</p>
“嗯？”祖大寿忙抱拳弓腰，“臣没有别的意思。”</p>
“将军说罪该万死，既是对朕说，也是对崇祯说呀。”大寿闻言惊骇，双腿一抖又跪倒了。皇太极伸手扶住，“起来起来，朕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哪说到哪。”待大寿起身，皇太极背手踱步，“将军之意，觉得既有背于朕，也有背于崇祯，心中两难呀。”</p>
祖大寿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他的确如是想。</p>
崇祯四年大凌河败，祖大寿诓皇太级回到锦州，辽东巡抚邱禾嘉见他孤身返回，便疑他已降，具表参奏。不想一向多疑的崇祯不仅没降罪，反而擢祖大寿左都督，这更让大寿惊惧，这不过是安抚之计罢了。果然，崇祯此后三次下诏命祖大寿进京觐见，他哪敢去？去了就是袁崇焕第二！三次都推辞不遵，崇祯倒也没有切责。大寿明白，崇祯是怕他反了。</p>
与此同时，皇太极也三次派密使到锦州，提醒祖大寿勿忘前约，拿下锦州。祖大寿也以时机不可等各种理由搪塞，就是不献城。崇祯十一年清军第四次入关，皇太极亲率大军攻下锦州身后的中后所，派使传话祖大寿：大凌河一别已过数年，我所以亲来，就是希望与将军见上一面。这些年将军虽然多次与我军发生冲突，但我知道你是在尽职守，我不怪你。现在将军如能出城与我相见，可证明我没有看错将军，也让将军的子侄和大凌河的将士都知道将军是重诺之人。至于将军是归顺大清还是仍留大明，将军自己决定，绝不勉强。我若诱捕将军，如何取信天下人？如果将军不放心，我们各带一两名随从，在两营中间处见面。望将军勿疑。皇太极言辞恳切，但祖大寿就是不露面，只是向皇太极表白“断不为失信之人”。</p>
“祖将军可知道朕为何在义州垦荒屯种？”皇太极问。</p>
祖大寿当然明白，“义州位于锦州和广宁府之间，逼近锦州，地势开阔，土质肥沃，适宜农耕，可长期屯驻，对锦州形成三面围困。”</p>
“一点不错。将军是朕的眼中钉，朕也必锲入将军眼中钉。朕欲入据中原，必先取关外地方。因为宁锦不仅是防我南进的要塞，而且是明军精锐。而塞上之兵，莫劲于将军之兵。只有收服将军，确立关外一统之局，才可放心大胆鞭指中原。”</p>
“大凌河之战也是如此呀。”祖大寿说。十年前，大金军也是先占据大凌河外围，抢收了城外庄稼，扫荡周围台哨，断绝城内明军与外界的所有通道，使大凌河彻底孤立无援。</p>
见范文程进来，皇太极走到祖大寿面前，“你上次背朕是为了你的主子、父母、妻儿，情有可原。当年大凌河释你还锦，亲王贝勒都说我察人不准。我对他们说，今后祖将军无论是归降还是被俘朕也决不会杀他。”皇太极双手扶住大寿肩，“只要将军今后能够尽心侍朕就可以了。”说完转身回座，“祖大寿授汉军正黄旗总兵职。”</p>
大寿跪倒，泣道：“谢皇上大恩，罪臣不敢领受。”</p>
皇太极没接这话，“张存仁，带祖将军去歇息。”</p>
“嗻。”张存仁笑向祖大寿，“大人请。”这个张存仁就是当年大凌河绑了何可纲的那个人，他早就想降，所以没有随祖大寿返锦。</p>
看着二人出去，多铎道：“此人是个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不杀掉已是天大的恩典，皇上怎么还授他重职？他手握兵权，如果与敌里应外合，岂不是引狼入室？”</p>
皇太极哈哈大笑，“有长进，有长进，背信弃义、里应外合、引狼入室，汉人成语学了不少呀。”然后收住笑，“虽是学了不少汉人成语，但所学还浅。朕问你们，松、杏、塔、锦已尽归我，后面如何去做？”</p>
“打宁远、山海关！”多铎道。</p>
“宁、山守将何人？”</p>
“吴三桂。”多尔衮道。</p>
“吴三桂何人？”</p>
“宁远总兵，辽东提督。”济尔哈朗道。</p>
“还有呢？”</p>
“统率关外明军。”阿济格道。</p>
“还有呢？”</p>
见众人面面相觑，夏承德怯声道：“吴三桂是祖大寿的外甥。”</p>
皇太极笑而不语。范文程道：“皇上是想不战而下山海关？”</p>
皇太极点点头，看着范文程道：“洪承畴还不愿降吗？”</p>
“还未降，但臣看他会降。”</p>
“何以见得？”</p>
范文程说了洪承畴拂去身上灰的举动，然后道：“承畴必不死，惜衣若此，况其身乎？”</p>
皇太极起身道：“好，朕去看他。”</p>
众人都站起来，阿济格道：“一个败军之将，阶下囚，皇上何必如此看重他。”</p>
皇太极重又坐下，“这许多年来，我们栉风沐雨，甘冒矢石，几次出兵深入明境，究竟是为什么？”</p>
英俄尔岱道：“欲得中原。”众人一起呼应。</p>
“我们数次入明，得中原了吗？”</p>
范文程接道：“不得门而入。”</p>
皇太极一拍大腿，“对了！譬如一群瞎子走路，不识前方，又无人指引，只得乱撞乱闯。今得一引路者，该当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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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带着阿济格、多铎来到三官庙，洪承畴屁股不起，眼皮不抬。多铎大怒，“皇上亲来看你这羁囚，你竟敢不恭！跪下！”</p>
承畴冷笑道：“我是天朝大臣，岂能拜小邦王子？”</p>
多铎、阿济格同时抽刀，阿济格道：“我现在就杀了你！”</p>
承畴起身，伸出脖子道：“有劳了，成全我一代忠臣之名。”</p>
皇太极伸开双臂阻住二人，“你俩外面候着。”二人收刀，恨恨退出。皇太极看着洪承畴身上道，“这棉衣已不能穿了，先生一定很冷。”说着解下貂裘大衣，披到洪承畴身上。承畴一愣，随即眼眶湿润，喃喃道，“真命世之主呀！”便施一揖。</p>
皇太极扶住，“先生请坐。”</p>
洪承畴躬身抱拳，“大汗请。”</p>
皇太极看看案上饭菜，向门外道：“来呀。”两名亲兵应声进来。皇太极指着案上道，“这饭菜凉了，重新换过。天冷，要有羊肉。”二人撤走饭菜，皇太极坐下，袖出一纸递给洪承畴，“先生先看看这个。”</p>
承畴接过看了抬头就吃了一惊，“这是我皇上的敕谕？”</p>
皇太极点点头，“明国皇帝。”</p>
承畴急急看下去：</p>
据卿部奏：辽沈有休兵息民之意。中朝未轻信者，亦因以前督抚各官未曾从实奏明。今卿部累次代陈，力保其出于真心。我国家开诚怀远，似亦不难听从，以仰体上天好生之仁，以复还我祖宗恩义联络之旧，今特谕卿便宜行事，差官宣布，取有的确信音回奏。</p>
“这似是给兵部的？”洪承畴道。</p>
“是。明使马绍愉带来的。”皇太极面带不屑，“既然同我讲和，理应直接写给朕，为何要写给兵部？是放不下架子拉不下脸，还是怕被臣子叼了短处？而且敕书以上国自居，藐我大清，没有诚意。尽管如此，朕仍愿与明廷修好。朕也敕谕阿济格诸王贝勒去回复了他，同意明使至盛京相谈。”</p>
“大汗取了松锦，关门洞开，可长驱直入了，为何还愿意和谈？”洪承畴将敕书递与皇太极。</p>
“为了黎民百姓免遭兵燹。”</p>
洪承畴微微点头，小声道：“仁君啊！”</p>
“朕是想问先生，皇帝给大臣的敕谕，须钤上皇帝宝印吗？”</p>
“圣旨须钤，敕谕不必。”</p>
“可这敕书上钤有皇帝之宝，是否是假？”</p>
洪承畴又接过看了看，“是真。敕书可不钤皇印，但有时为示郑重或事关重大，也是钤的。此书钤印，明是要给大汗看的。”</p>
“哦，是这样。”</p>
“是的。”洪承畴想起一事，“昔壬申年，皇上征察哈尔时，可曾与张家口沈巡抚有盟事之事？”</p>
“确有。”</p>
“是了，那是受监军高起潜所遣，亦是皇帝默允。后为文臣所知，引起浮议。皇帝无奈，将沈某罢任，遂寝其事，但皇帝心中并未放下。此次请和，应非虚语。”</p>
皇太极换了话题，“松锦之战，明军已被朕围死，先生竟敢出战，而且首战竟胜我军，朕十分钦佩。”</p>
洪承畴作揖道：“惭愧，拼死一战，不得不尔。”</p>
皇太极摆摆手，“朕是想问，先生明知攻不如守，为何还要拼死出战？”</p>
承畴叹息一声，“《孙子·火攻篇》曰：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p>
皇太极点点头，“《孙子·谋攻篇》还说：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明国皇帝，”皇太极摇摇头，“不知兵，不知胜之道。”</p>
洪承畴大惊，“大汗如此深通兵法，怪道每战必胜！”</p>
皇太极又摆摆手，“那都是我八旗将士善战。”说罢又换个题目，“朕听说，明军将帅若阵前被擒，或势穷降服，必诛其妻子，或没入为奴，是这样吗？”</p>
洪承畴道：“昔无此例，至当今登极，渐致如此。”</p>
皇太极轻摇摇头，“君暗臣蔽，故多枉杀，似此死战被擒、势蹙归降之辈，岂可戮彼妻子？即其身在敌国，亦可以财币赎之，亦所当为，何至坐妻子以死徒之罪？无辜冤滥太甚。”</p>
洪承畴眼泪溢出，翻身跪倒，“皇上此谕，真至仁之言呀！”</p>
“快起来！”听他说出“皇上”二字，皇太极心中大喜，知道已收服了。看洪承畴坐下，皇太极道，“先生可愿助我致天下太平？”</p>
“臣遇明主，唯效犬马。”承畴拭泪道。</p>
“好。”皇太极略一沉吟，“剃发留辫，是我大清祖制，不可更改。先生可愿薙发？”</p>
承畴复起身一揖，“臣系明军主帅，将兵十三万，驰援松锦，与大清数战，冒犯军威。圣驾一至，臣即败没，可见天威难犯。城破被擒，自分应死，蒙皇上矜怜不杀。臣自知罪重，再违祖制，是罪上加罪。”</p>
“先生不必起起坐坐，就坐着说话。”皇太极抬手向下虚按两下，“彼时交战，各为其主，朕岂介意？朕败你十三万兵，得松锦诸城，皆是天意。天道好生，善养人者，才合天道，故朕推恩于你。只要你念朕之恩，尽心图报，从前情罪，悉与宽释，不必再提。”见热饭端了进来，皇太极起身，“先生一定饿坏了，可慢些吃，不要一次吃得太饱，坏了胃口。”走到门口又回身道，“朕这几日不视朝，也不为先生等设宴了，非是慢待诸位，只因朕的关雎宫敏惠恭和元妃新丧，衰期未过，望先生谅解。”</p>
洪承畴一愣怔，翻身叩首泣道：“圣恩优异，臣等何以克当，虽死亦无憾矣！但臣有一言，不知当讲否？”</p>
“先生尽管直言。”</p>
“臣看皇上面色晄白，天庭青暗，疑是圣躬违和。望皇上节哀，圣体安康！”</p>
皇太极微微一笑，“谢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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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献策正在灯下看书，门帘一响进来二人。宋献策抬眼看，忙站起施礼，“闯王，您怎么亲来了？有事叫在下去就是了。”李自成笑笑，在床沿坐下。宋献策忙举手相让，“闯王请上座，金星兄坐。”</p>
李自成摆摆手，“你坐，咱们谝一会儿。”看宋献策坐下，自成道，“康年先生，你学识渊博，三坟五典九丘八索无所不精，这‘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出自何处？”</p>
宋献策略一沉吟，起身走到一个木箱前打开，拿出一本书递给李自成。自成接过，见此书已残缺不全，“推背图？”李自成读出书名。</p>
“这是一部图谶书，唐初大相师袁天纲、李淳风师徒所作，共五十八像图谶，所做谶语无不应验。”宋献策拿过书翻到一页递过去，李自成见上面画着一人踞坐高山，手执弓箭，山下有一大猪，旁边一美人中箭倒地而死。图下有一谶语：</p>
红颜死，大乱止。</p>
十八子，主神器。</p>
后又有一颂词：</p>
龙争虎斗满寰区，谁是英雄展霸图？</p>
十八孩儿兑上坐，九州离乱李继朱。</p>
最下写着：</p>
易卦卦象：坎上离下，既济。</p>
李自成读过私塾，这图谶不难懂：“猪”即“朱”，美人就是“红颜”，红颜就是“朱”颜，那高居山之颠射死美人的自然就是他李自成，“李继朱”就是他接替了朱由检。“只是这句费解，‘兑上坐’是何意？卦象坎上离下怎解？”李自成将书递还宋献策。</p>
“卦象中兑的方位是西方，此书成于初唐，唐的都城是长安，位西，‘兑上坐’就是坐龙庭。”宋献策接过书，“坎主水，离主火，此卦意为水火相交为用，事无不济。水上火下，即水灭火，朱明王朝属火德。”</p>
李自成想了想道：“怎知此谶说的就是今日？”</p>
“永乐年，朱元璋十八子朱橞相信“十八子主神器”指自己，便招兵买马，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阴谋叛乱，事发被废为庶人。成化年，有一人名李子龙，相信“李继朱”指自己上膺天命，当取朱家天下，就勾结一个太监刺杀皇帝，宣布自己登极，事泄被杀。既然他们都不应此谶，还有谁呢？”</p>
自成听罢哈哈大笑，道：“攻取南阳时依先生计，迂回作战，使杨文岳屡屡扑空，疲于奔命，先生真是高人。目下我军三围开封，前两次无功而返，士马多损，此次誓必拔之！本想围困数月，困死他们，但我军也已师老粮匮，仍不能下，先生可有良策？”</p>
宋献策嘿嘿一笑，“在下就知道闯王并非只为谶语而来。”捻髯徐徐道：“开封乃十朝古都，城高墙厚，且各代均有加固，易守难攻。那周王朱恭枵也非福王朱常洵可比，那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也是个人物，百姓中口碑极好。看他们筑羊马墙、出仓粮之举，是绝不会降的。若要速决，只有一着。”</p>
“何着？”</p>
宋献策向北一指，“黄河之水天上来。”</p>
李自成愣了一下，猛一击掌，“妙！决堤，水淹开封！”</p>
“毕竟太惨啊。出此策者，不得好死！”宋献策笑道，“还是先劝降，不从再行此策。”说着从案上翻出一纸递与自成，“我写了一纸劝降书。”自成接过细看：</p>
奉天倡议文武大将军李示：照得丁启睿、左良玉俱被本营杀败，奔走四散，黄河以北援兵俱绝。尔等游鱼釜中，岂能当活？可即开门投降，一概赦罪记功，文武官员照旧录用，断不再杀一人以干天和。倘罪重孽深仍旧延抗，本营虽好生恶杀，将置尔等于河鱼腹中矣！</p>
“好！”自成合上纸，“写上千张，命弓箭手射入城中！”</p>
半晌无语的牛金星开口道：“以往我军攻城掠地，却只是寻官军隙处游走于各省之间，只图生存。闯王啊，如今我拥兵百万，官军如鼠，应图大业了。”</p>
“我也有此想，只是不知从何处着手，正想讨教呢。”</p>
牛金星道：“襄阳乃天下咽喉，所辖宜城、南漳、枣阳、谷城、光化、均州，列于万山，攻守皆宜，是天堑之所。先荆、襄，再承天，渐次汝南，遣将分据，而谋西入秦，乃半壁为我所有。挥鞭东指，大业可望。”</p>
“不错，”宋献策接道，“襄阳乃国之中，图襄后可立国了，定名号，建朝廷，立规矩，与明分庭抗礼。名正言顺，出师有名，百姓归心，霸业可成！”</p>
李自成以拳击掌，“好，此事就交与二位筹划了。”</p>
牛金星却摇摇头，“定名号、立规矩可，建朝廷则应缓，以免各路义军兄弟离心。朱元璋先灭元，建大明，再伐陈友谅，才谓名正言顺，一举功成。”</p>
“先生真乃白衣卿相！”自成略一沉吟，道：“说得对。不过，义军中已萌二心者，当先伐，免受其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