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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青春疼,爱情痛

正文 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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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林平没有,他似乎很满足自己跳舞的姿势与动作。

    这是你们单位的舞厅吗?

    不是,我们单位今晚确实也有舞会,但那样的舞会没意思。我们到这里来跳,你不高兴?

    能说不高兴吗?山妮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她愿意。

    从舞厅出来,一轮浩月悬在远处高楼的屋顶上。这座城市,像一个充满故事的城堡。秋风穿街走巷地吹来,有些凉意。山妮那件兰格连衣裙上罩了一件浅色的背心,还是感到有点冷。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林平的身躯像一堵墙,给她挡住不少迎面吹来的冷风,月光下,树影与房屋,一排排地后退。郊外的道上,来往车辆也少,很安静,两人很少说话。这是另一种充满意味的沉默无言,说了显得多余。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在斑驳的树影中叠印在一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让轮胎不耐烦地弹了一下。林平握住车笼头,两脚支地,回转身来问山妮说你没事吧。在月光下,两人目光交接,山妮又低下头去。轻轻地说,我没事。

    你是不是有些冷?

    不。

    见山妮那会端肃略有些拘泥的神情,林平当然知道是什么心事干扰着她,便笑说,若冷的话,我可以—可以后面任由人去想象加以发挥。山妮还是说,不,我不冷。

    林平不再说什么,却哼起了一首歌,是邓丽君唱的:我独自站在沙滩,站在沙滩上等着你,相信你一定会来……

    磁性的嗓音,在夜风中,充满忧郁伤感与渴盼,足以把人的某种愿望从心海里捞起。

    进了单位院门,踏着月光,山妮一步步走向楼梯,走向自己的宿舍。她知道林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站在二层楼梯口的拐角处,她终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月光下,林平那怅望着她的身形,林平与他的自行车,还有那投影,一幅再简单不过的画页,比任何别的画面,刻在了她的心上。他的目光肯定充满了依恋与关怀。她又想。她把自己埋入暗影中,悄悄注视着林平踏上他的自行车,怀着同等分量的心事同样好的梦与愿望离去。而后,她进了屋。她的小屋,墙上是月光布下的最简单的黑白线框,永恒而古老。

    那夜,她很晚很晚才睡着。她做了梦,梦中林平挽着她的手,他们在花园小径里徘徊,在垂柳依依的堤岸上漫步。她还看见了落叶。他俩踩着一地的落叶走向秋的盛景。秋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便不见了。她看见那人白的圆领衫一绣一朵荷花。她知道,那人是亚玲。她不知道亚玲为什么躲着她。她想喊,却喊不出声。

    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惧怕呢

    国庆放假前一天亚玲回家了。宿舍里很寂清,单位里也很寂寞。家在附近的同事大多回家了,也有的外出探亲访友。山妮没一个地方可去。守着自己的心事,看书更不可能,那种惶惶的无所归依寻不到去处的心情,便是流浪的心情。锥心无以叙说,挥之不去,像一道埋得很深的伤口。

    一轮晕黄的月,独自在天上寂寂地照着,对满怀青春热望的人而言,封闭的空间是一种难言的挤压。阳台,便成了山妮独自伫望外部世界的窗口,浸身于月辉与灯光合成的薄暗中,天空被一幢幢高楼切割成碎片。月儿在那碎片的缝隙中悠悠穿行。

    梦总是美好的,总是与爱情有关,与爱情相关的梦,总是激发人的想象力。山妮想象着,此刻,若林平站在身边,拥住她的肩,拥她入怀,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一人独对月夜,又是怎样的残缺。

    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人走过,身影有些眼熟,浅色衬衫,深色裤子,步履沉稳,又似满怀心事若有所思。林平,山妮有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他是否也回家了?

    很有节奏的叩门声,这声音也是有些熟悉了的。在这个寂清的月夜响起,山妮疑是听错了,疑是敲邻居家的门。咚,咚,咚,这声音很具体,穿过客厅与厨房的空气,径直愉悦地震着她的耳膜。于是,山妮又听到了一阵咚咚声,那来自她心房的怦跳声,屏息,静气,还是掩不住那份慌乱。

    林平的脸上多了几许风尘,似乎正被什么心事所苦恼,他的笑也没了以往的明朗,隐隐的但又别有意味。山妮刚一抬头,接触到他的目光,怯怯地又移开了,山妮也不说一句话,关上门后,就径直坐到自己的床沿上,那种似是受到伤害似是孩子气的负气,好笑也很可爱。

    好像不太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

    他还有心逗我。山妮负气地仍是默不作声。

    静默,某种蓄势待发的状态,比任何别的状态,比如愤怒,更充满了内在的力感,更充满了内在的箭拨弩张,静默,又是某种很糟糕的状态,是山妮所不愿面对的状态,山妮担心两人如此静默下去,将会出现某种不友好的气氛,将大大违背她的真心实意,作为挽救措施,她给林平泡了一杯茶水。

    林平慢慢地饮着,捧着那茶杯,又像捧一件宝贝玩意儿,茶杯上有山妮的手温。

    你没回家,以为你回家去了。山妮终于迎着他的脸问,但很快又低下头去。林平的目光像透过云层的霞光,绚丽,夺目,让人睁不开眼。

    你希望我回家?

    那是你的事,我哪敢对你有所希望呢?

    我很凶,很令人惧怕?

    不凶,但确有些令人惧怕,但并不是人人都惧怕你。

    这么说来,你是有些惧怕我。

    山妮笑了,其实她并不惧怕林平,只是因某种道不清的原因,感到自己在林平面前失却了往日的自然。

    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惧怕我呢?一道关切并充满自省的目光从书桌的那一侧缓缓投向山妮,山妮仰起她很青春的脸庞说,责任不在你。

    责任在你?

    山妮点点头,有一种温柔在心里震颤,谁让她的一颗心直向着他狂奔呢,谁让她的梦被他带走了呢,谁让她为对面的他脸庞他的唇他的身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地惊悸不安呢。

    沐着林平的目光,山妮的头,慢慢地,慢慢地,低垂下去,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齐肩的长发遮住了脸庞,天兰色T恤圆领衫上出露嫩白的颈项,靓蓝兰色的直筒牛仔裤勾勒出青春躯体的曲线,玲珑有致,充满朝气。

    山妮的头埋得那么低,快要触到自己的胸部,触到胸部那一条弯曲有度凸凹有形不断起伏令林平想把目光收回忍不住又留连忘返心潮激荡的曲线。那曲线下是既炽热如火又柔软如波的风景迷人的两座春山,令人想一头扎进去再也不想远离的快乐胜地。

    成熟的躯体,青春的气息,娇羞的姿势,腼腆又有些孩子气的神情,灯光下,林平像观赏一幅画,好比一位理智的美食家。他还是被感动了,被青春的美与无须装点的风彩。青春对于他,他还来不及意识,就把他往前送了很远的一程。在过往的生活中,在他正当青春时,男人女人青春的美与青春的风彩,常常被忽略了。如今回望,那种心情,惆怅加哀愁,无奈加悲叹。只眨眼功夫,自己就成了青春风景的观望者,再也没有比青春更令人沉醉的更令人痛惜的字眼了。林平的另一双眼穿过窗外,穿过夜空,仿佛看到一面亮丽夺目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浅浅的哀叹在林平思绪里流淌。山妮,她可意识到了自己青春的美与青春的丰彩。如她意识到了,她将为自己骄傲,女人一骄傲,又破坏削弱了那美与丰彩。如她未曾意识到,那是另一种寂寞与哀愁。时光消蚀一切,尤其钟情消蚀于一切美丽的东西。

    月儿更高了,高过窗棂。在正屋顶上朗朗地洒着清辉,照着男人女人的青梦。

    林平轻轻地唤了一声:山妮。

    山妮抬起头来,眼窝里盈盈春水,眼睫毛是守护两池春水的茂密的水草。

    林平的白绸衬衫,敞开的衣领处,男性的胸肌上,隐隐约约是小丛的胸毛。林平的脸,是山妮私下喜欢翻阅的像一本薄而耐读的书,厚的书太艰深费力,而过薄的书,只一眼即可从封面看到封底,没什么好读的。山妮喜欢读的就是不很厚又可反复翻阅的书。林平的脸,成熟,稳健中透出几许历经世事的沧桑,沧桑有时比俊朗更具魅力更能打动人更耐人寻味。男人的经历有时构成某种可资炫耀的财富—虽然那经历有时令人侧目令人放心不下。

    林平的笑意很轻很浅,是一种富于经验与理智的面部表情。那表情像一缕和煦的春风,梳刷着山妮的心绪与魂魄。某种亲近的感觉,无须任何言语,就这样暗中建立起来了。

    眉目流转间,目光互相交接碰触,覆盖,转承的过程中,山妮不时的避让躲闪,很小的动作流露了内心的奔跃与慌乱,也流露了情的纯真。像曾经久违了的纯净的风景蓦然出现,爽心悦目之时林平也被深深的打动了。他说不清是凭经验还是凭直觉:他面对的是一位从未恋爱过的青年女子,但她正渴望恋爱,渴望爱与被爱,渴望男性的气息。

    林平有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他自己也吃惊自己的自制力。他似是怕惊吓了山妮,他懂得一个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的青年女子是何等敏感与娇弱,是何等富于幻想,同时也何等易于失望。虽然自信自己的经验不会令山妮失望。但他还是理智地等待着。

    他问山妮三天休息时间有什么安排。山妮说没有什么安排。他说听了很高兴。山妮问他为什么高兴,他说他就可以邀她一道外出走走。这便是爱情的心理反应,简单的话语在山妮心理挑起一种极不寻常的感觉:既有亲切的赞扬又有爱慕的情意。

    林平告辞时没像以往那样起身径直出门。他以一种很少见的府身前倾的姿势站到山妮面前。山妮的额发被他温热的鼻息咻咻地吹拂。但是又仅此而已。林平说,那我们明天见。

    山妮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目送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深街小巷。深街小巷很寂静。行人的步子把街巷踩得脆亮亮的响。那是走往回家的路吗?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扁圆浅白的月儿,月儿走过屋的正中央。街巷中各家窗口的灯,渐渐灭了。亮着的像人睁开的眼睛。一扇亮着灯的窗,窗内有人的剪影,有人于远处急匆匆朝那窗奔走。月夜中一道很美丽很令人憧憬的风景。

    十月初的风。薄绸一样滑过人的肌肤。空气充满凉意充满某种干爽的气体。树丛里,栅栏处,墙角边,窗前,一抹抹金色的秋阳,缓缓地无声地走过。秋阳把人心的天空照彻得宽敞而又明亮。还多几份清彻。

    心的天空被秋阳照得宽敞,但如果这宽敞是用来盛放哀愁与思念。思念便变成压抑。

    山妮身穿竖条纹衣裙,外罩一件手编的浅兰色背心。阳光透过枯黄的树叶缓缓披洒在她的身上。她在那个路口等待了又等待。街头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只是缺少山妮望眼欲穿等待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日影拉长了山妮的身影,阳光透过树木点点滴滴,细碎斑驳。山妮既失望又气恼。她恨林平。但那恨的末端垂坠着欲见不得的思念。秋天里的思念,像秋天里的溪水,清澈,冷冽,消蚀人。

    在山妮的梦境里,她曾把三天的相处规划成通往绚丽爱情园地的入口。未来爱情的园地,鸟语花香,阳光灿烂。花前月下,相依相偎,种种有关爱情的美好想象都被她编织进她的青春的梦境里。

    满怀美好的爱情幻想。山妮那几天的实际生活却是独对灯光下白墙上自己的身影。或是站在十字街头,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谁也不认识。

    山妮只读小说。诗歌散文很少看。阳台上,看万家灯火,望一轮皓月,受一腔无从疏排倾泄的情思与淡淡的寂寞的挤压,山妮突然感到自己成了诗人,第一次有了写诗的冲动与欲望。

    面对黑黑的天幕,我哭了,不知多情的泪水源于何处。

    林平的妻子

    林平那天从山妮宿舍赶往自己郊外的单位时,门卫递给他一封来自南通的电报。电报上写:家有急事,速归。

    林平在天将亮未亮之际往江边码头,月亮还未曾褪去,在江边码头路边的邮筒,林平塞进一封信,是给山妮的。很简短:山妮,原谅我,我回南通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多么希望能利用这几天与你一道外出游玩。但不能够。很抱歉。望你保重。节日快乐。

    另外,天渐渐凉了,注意添加衣服。

    林平于9是月30林平回到南通,夜已深了,带着几许疲惫急匆匆往家里奔。拐过那道路口,远远的,他看见夜色中积木一样的建筑群里,还有一扇窗口亮着灯,那是他的家,妻在等着他。

    他的脚一迈进那楼梯口,那扇被漆成柠檬黄色的门就吱的开了,妻穿着睡衣披着还有些湿气的头发依在门上等他,等他进了屋,妻轻轻关上门,依在门框上,静默了好一会,才走向他,伸出细长的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头贴靠在他的肩上说,水都热好了,吃点东西再冲澡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平转过身问。

    妻却把头趁势埋进他的怀里。没别的事,只是想你。对妻那平静又有些自得的口气,林平有些生气,他缓缓松开妻的手,坐在沙发上。是有些累也有些饿,妻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来,轻声说,先吃点东西吧。

    饭菜在桌上冒着缕缕白气,绿的毛豆,青的辣椒,红的西红柿,白而嫩的肉丝,还有鱼与汤。菜的颜色与溢出的香味足以令一个未曾用餐的人坐往桌前,虽然有些饿,但林平的味觉似是有些迟钝了,平静而勉强地举着筷子。

    见林平若有所思地吃着,妻子问道,喊你回家,你不高兴,就不想回家。说着端了椅子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往林平的碗里夹鱼。

    一个多月前我才回过家。

    回家难道还得以时间间隔来算。

    我当然也希望天天回家。

    那口气不仅勉强,还有某种斗气的意味。妻子也生气了。但还是极力把气咽了回去。很和缓的说,调动的事是否有些眉目?

    很难。

    多活动活动。

    你怎么知道我没活动?

    我是无从知道你的活动。

    这话怎么意思?

    你怎么理解就是怎么意思。你以为你累,我还以为我累呢。

    妻子的脸,有些憔悴,不是因为劳碌,而是因为什么,他说不清楚。一个结婚多年的女人,又未曾生育,没有小孩,丈夫又不在身边,看似轻闲,其实轻闲的生活背后是大的缺撼与寂寞,还有隐隐的空虚与无聊。而空虚与无聊又最能损耗一个女人的温润。如不仔细,还看不出妻子的脸有什么皱纹,只是脸上的线条已失去了青春的光泽,那看人的目光也有些枯而直,甚至那嘴角,也开始显出妇人的某种苛酷。粉红色睡袍下妻子的身形,是丰满的。透过胸前两个凸出的小圆点,他知道妻子没戴胸罩。他于是又不怀好意的想,她是不是夜夜如此怀着某种等待的心情。

    他浅兰与白色相间的竖条纹睡衣妻子早已放置于床头。林平猛吸了一口烟,微微垂下头的姿势似在检讨自己的心。我有些累了,加上近来工作有些忙,脾气不太好,原谅我。口气与态度不能说是不真诚。妻子眼圈有些红,因为感到委曲。林平的自我检讨仿如又给那委屈打开了一个缺口。好在眼圈只是有些湿,没有泪水涌出。

    结婚五年了,我们还这样牛郎织女地过着。把我调往南京那么费劲,我想,还不如你调回南通来,你说呢。

    林平原本想说真是妇人之见。但他还是没说,只是苦笑了一下说,调动的事需要时间,我们得耐心等待。边说边进卧室拿了睡衣往卫生间冲澡。

    林平从卫生间出来,透过卧室半开的门,看到妻子正斜躺在床上剔指甲。整张脸陈列在浅淡微茫的床头灯下,看上去是那样的了无生趣。这一瞥不打紧,林平只感到自己对很快来临的床第之欢失却了原有的兴致。他把换下的衣服塞到桶里,故意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一股有力的水柱突突地溅了许多水在水池外。

    妻子走过来,说夜深了,快睡吧。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我明天洗。

    妻子先躺下了,他刚一坐到床沿上,妻子的手就直直地从身后包抄过来,在大腿之间找寻,一把就握住了。那种老练纯熟略带机械程式的一松一放的抚摸,他生理上的反应远远胜过心理上的反应,他再也无法从容不迫的宽衣解带。但他还是拉灭了床头灯才迎上去与妻的躯体紧贴在一起。

    事后,他真的感到很累了。妻子却不想放过他,拉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肚皮上摸,他以为妻子还不尽兴,他说,我困了,明天早上吧。妻子说,告诉你一件你想不到的事情,我四十多天没来例假了,说不定是有了。

    这一说把林平说得惊醒了,他翻转身来说,明天赶紧到医院检查一下。明天,医院除了急诊,看你那急吼吼的样子。好在黑暗中彼此看不清脸孔。如果妻看清了林平的那并无多少喜悦之情的表情,定有说不出的疑惑与失望。

    当一线极其狭长的光透过枣红色的窗帘直直探到床头柜上,林平睁开他仍略有些疲倦的眼皮,妻早就醒了,正望着那缕光出神。林平坐起来,燃起一支烟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很高兴。只是你独个儿在这边,将会受累。而且,以后办调动,就是两个人的户口,困难更,你我都得有这种心里准备。

    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所有的这些我都懂,都想过了。

    吃罢早饭,林平和妻子到他父母家去看望父母,父母同时追问他给妻子办调动的事。他只觉心里烦,便说,正在努力呢。父母又说如果困难太大,还不如你往回调,这样轻松些。这话让林平感到隐隐的不耐,便赶紧把话题岔开,说起一些熟人旧事,但说来叙去,母亲又叹道,与你一起长大的阿三,王五,他们孩子都上学了,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事情要干,不能再把你二十多岁该干的事情推到四十多岁,岁月不饶人。这才是铁打的真理。谁也倔不过。

    这道理林平当然懂,并感到了这道理施予他的压力。尤其是当他面对山妮与亚玲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单位同事送小孩上幼儿园上学的时候。他刚分到南京时,同龄的同事大多还是单身,他们还一同饮洒,说些荤话,开下流的玩笑,还互相介绍对象—把各自熟悉或半熟悉的女同学走马灯似的拉来亮相,也有的就成了一家人。林平那时刚结婚,以旁观者的身份静观一慕慕恋爱序曲,也是很好玩的。林平与妻是在农场认识的,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他考上了大学,妻子回城在电厂工作,就在四年大学生活的书信往来中,林平与妻不知不觉顺理成章地恋爱了。那是一种平静又轻松的恋爱,只是五年后再回想当年的恋爱细节,太平静顺利的恋爱在林平看来也是情感上一件不大不小的撼事。在林平走上工作岗位的那年春节,在父母兄姐的操办下,林平又水到渠成地成了丈夫。当了丈夫却又过着分居两地的生活。工作之余,他有许多闲暇来想各种各样的事情,顺着一线烟头,在缕缕稀薄的烟雾中,他居室里的窗就成了他各种各样或怪诞或明朗或隐秘或可笑思绪的进出口,那窗又像一幅立于场地上的慕布,任由他上演发生在潜意识深处的故事。有的故事很荒唐,又有哪个人在潜意识深处不渴望荒唐的故事发生呢?望着远处的楼群,这么一想,荒唐的念头便觉不荒唐了。

    人私下独处,便是面对最真实的自我。欲望蠢蠢欲动想象力跃跃欲试大显身手。闲暇时,林平幻想的是有朝一日很有钱干自己想干的事。小的近在眼前的幻想是如能有一场浪温的爱情故事发生,点缀调剂一下牛郎生活,又可丰富自己的情感生活。他甚至说不清他有这种念头时,山妮与亚玲是否已在他的视野中出现。或到底是她们的出现激发了他的幻想还是她们是他幻想的对应目标。他曾私下逼问过自己,但他说不清楚。

    第一次天昏地暗

    三天假期过后,第四天,上午林平陪妻子到医院作了检查。吃过中饭,他对妻子说他超假了,得赶紧回南京,别忘了下午去取检查结果。结果出来了打个电话告诉我,他对妻子说。

    妻说给你煮几个茶叶蛋船上吃吧。林平说来不及了。我得赶紧走,扔下碗筷,洗了把脸,又对妻子说我不在身边,你自己要多多注意身体。妻子的眼圈有些红了。问他那你会么时候再回家来。林平在妻的下巴上摸了一把笑着说,什么,担心我不回家?

    林平没要妻子送他,妻依在门框上看他走下楼梯,只一个转弯,他就不见了。对着水池上方的一面镜子,妻看见有泪在自己的眼窝里翻转。看见下眼睑处的肌肉松驰地有些下垂。看见脸颊上有几处肤色比别处深。

    下了船,已是夜三点钟,空气有些寒意,穿过清寂的街巷,林平感到有些头痛,感到胸口有些发堵,因为只穿着衬衫,还感有些冷。回到城南自己的单间小屋,往床上一倒,迷迷糊糊也不知醒转了多少次,他知道自己是伤风感冒发烧了。想起原来上医务所开的感冒药还未吃完,晕晕呼呼地搜索出一瓶霍香正气水,喝下后,又倒头睡去。

    这一病不算轻,不只是简单的伤风感冒,还伴以食物中毒。吃药,挂水,林平请了一星期的病假。

    十天后,当林平出现在山妮的宿舍时,两人都吃惊于对方外表的清瘦。清瘦的山妮越发显得修长起发楚楚动人。从那时而低垂时而昂起向上的目光,林平读到了轻而淡的怨气,读到了想挥去但挥不去的思念还有种种疑问。林平病后的面容,下巴拉长了,脸色也有些苍白,似是很疲倦又似是为某种思虑所苦恼。

    他问三妮这段时间过得好吗,山妮说还好,接着又问他,你呢,你过得怎样,林平拿起山妮桌上的一支笔握在手上,走到窗前面对漠漠的夜色,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说,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山妮说收到了,那么简短的一封信。林平很开心的笑了。那种病后有些缺乏生气与活力的笑自有他的动人之处与不可低估的力。林平将手撑住窗沿—一个很悠闲又不失潇洒的动作。笑说着,我是曾写过一封很长的信给你,但我不敢寄,只寄短的又无关紧要的的信。

    山妮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为林平这话高兴。她从林平的目光中读到了爱慕的情意。她把林平病后的面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思念与忧虑合成的结果,在彼此的凝视中感到了两颗心被连接住了。

    山妮。林平轻轻地唤了一声,嗓音充满磁性略带沙哑又极尽温柔。山妮没有答话。她的头低了下去。山妮。林平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山妮抬起头来,她的目光与林平的目光相接了。她为林平目光里所蕴含的情意感动了。在这感动里她感到自己抚摸到了世上最美好自己连日来一直渴望着的又烦恼着的称作爱情的东西。

    山妮的眼里,盈盈的荡着春水,热诚,充满期盼与热望,又隐含着羞怯与激动。那弯弯的眉向上扬起的眼睫毛,像一片茂密的草地。山妮两条修长的手臂轻轻地抱于胸前,这个近乎怕冷的动作令林平顿生无限怜爱之意,他真想一步跨上前去,拥住山妮,把她偎在自己的怀里,他甚至要为自己这个带着某种精神特质的纯洁念头感动了。他想温暖她。

    有风通过阳台灌进厨房的门窗,是门还是窗被风狠狠地摔打了一下。

    看山妮往厨房关门的背影,那是一个成熟了的满怀青春热望的背影,修长的腿,细长的腰,圆润微微外凸的臀部。充满活力的身姿,他感到了青春气息的撩人与某种欲望的恼人。

    那桌摊放着一本杂志,很厚,是小说类杂志。林平拿起随便翻到一页,那是一篇题为《爱情已随昨夜去》的小说,开头一句是,爱情与浪漫行为原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们无法回避。他想这篇小说一定极有看头,冲着开头这一句就足以让他感到自己与作者有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投契—虽然素不相识,那位作者却道出了他的心声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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