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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断唐正文 九、更大的舞台
- 眼前这个人锦袍玉带，衣着华丽，一眼看去倒有点威风八面的样子。</p>
但他的脸，生得实在太怪，身形又是七扭八拐，与装束一配就有点不伦不类。但柳姬聪明伶俐，而且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知道在这都护府里须得小心行事，没有一个人简简单单就能给打发的。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道：“我当然认得你……”</p>
猴子眼中精光大盛，往前又走近半步。他的左腿拖在后面，更像是一条尾巴。</p>
“……那人是你叫进来的。”她一字一顿，汉话并不流利。月光下她显得更加魅惑，闪烁其间的目光让人发狂。</p>
猴子点点头，面露得色。他知道杜环那点手艺，也知道李嗣业的能耐。他以为自己走得够隐蔽，没料到还是有人眼尖发觉了。</p>
“而且，那人多半还是个大将……”她补充道。</p>
猴子笑了，想起李嗣业匆忙套上衣服，一脸火光破口大骂的样子他就想笑：“你很聪敏，他是我们的先锋大将。苏失利之败给我们数一数二的猛将，已经很值得了。”</p>
“那个公然挑战的人？他是谁？为什么要突然发怒？”</p>
“他是一个国王，被我们擒了来，马上要遣送朝廷。”</p>
“国王？既然是国王，为什么还要捉弄他？”她脸上忽然流露出惑不可解的神气，这种神气让她忽然间像一个幼小的女童，而不是一个挥舞着乳峰与大腿的女武士。</p>
“国王就不可以捉弄吗？”猴子觉得她脸上的变化很稀奇，吊儿郎当反问。</p>
她双眼发直了好一会儿，忽然又恢复了警戒的神气。冷冷地道：“你这样是不对的。”</p>
猴子还没意识到在一瞬间，情势已起了阴晴雨雹一样大不同的变化，仍旧笑嘻嘻地问为什么。</p>
“一边耍着阴谋诡计，一边还笑嘻嘻的人，早晚要磕到石头摔死。”</p>
猴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冻结，略显尴尬。这句话意味着对话很可能立刻就被掐断，而自己很快就会像屎一样被一脚踢开。必须针锋相对还以颜色，这是猴子的反应。他清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指出她今天舞跳得不好，慌里慌张，手忙脚乱。</p>
柳姬默不作声，任他评头论足。他说的头头是道，不无道理，而且能听得出来，他对她拿手的几支舞都很熟悉，无论是胡腾、狮子，还是达摩支舞，他都能一语中的，指出她哪里错了节拍，哪里又略显迟疑。她脸上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p>
“你是……”她终于忍不住发问。</p>
猴子故意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道：“我们老早就见过面，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闲人，穿不上这么好的袍子。”</p>
柳姬目光中走马灯般地闪过无数个人影，这些人曾不知疲倦地围拢在她周围，以博青睐。她的目光在其中某一个人影上停驻，上下打量一番，转头又让它极快地消逝在下一个人的背后。而这下一个人又以相同的速度被第三人替代……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的英俊也有的极丑，但一般无二的，他们眼中都有一团燃烧着的灼热的贪欲，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她敢打赌，只要自己稍稍示弱，他就会像恶狼一样扑上来，把她摁倒在地，撕光衣服。她皱了皱眉，疑惑地摇着头。</p>
“记起来了吗？”</p>
她重重地摇了摇头，又模梭两可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p>
他也面无表情。他还清楚地记得她当时脸上惊讶万分的表情，二话没说转头甩手就走，连看第二眼都不肯，这曾让他伤心欲绝。他手里虽然拿着一块千载难逢的宝石，但肯定衣衫褴褛，跟个要饭的没两样。如今他已完全不一样了。他有了身份地位，也有了光鲜亮丽的袍子。</p>
而她这茫然的表情，让他渐渐开始灰心。</p>
“你有什么事？”柳姬表情生硬地说，脸上写满不耐烦。</p>
“你知道今天酒宴的主人吗？”</p>
柳姬略一沉吟，两眼中忽然冒出光来。这种光让猴子觉得异样刺眼，混身不舒服。她很快又垂下眼皮，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整个龟兹还有谁不认识他？他是这里的主人，将来也是大漠的主人。”</p>
猴子似乎觉出了什么，两眼注视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读出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p>
柳姬背过身去，缓缓道：“是他？是他让你来的？”她眼前忽又出现整个都护府都醉倒在她裙下的场景，但这唯一有些不完美的是，那个人却没有投来色迷迷的眼神。越是位高的人越会装模作样，她曾嗤之以鼻地这样想。果然，这种人即要面子又要贪欲，否则为什么要让人来找我？哼哼，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来了。</p>
“……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她追问了一句。</p>
“怎么，你好像知道他要来找你？”身后的猴子道。</p>
“他为什么不敢自己来找我？”她冷笑着，故意又走开两步，做出要匆忙离开的样子，但她挪了两步就不再动，静待下文。</p>
“那你去不去？”猴子的声调古怪。</p>
柳姬矍然一惊。果然，来了，男人都一样。她忽然觉得意料之中，有些微的得意，又有些失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让她想起十六岁在天山北边的碎叶，那时她刚刚完成人生第一场完美演出，那个突骑施大奠长一晚上没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在宴会结束的时候，他就派人来告知，她那完美无缺的舞姿应该在他的卧室里继续……她一想到他那水桶一样的腰身，长满黑毛的胸膛就感到一阵恶心。</p>
“不去！”她断然道。</p>
“不去？”</p>
“不去。”</p>
“为什么不去？你不知道无数人做梦都想去吗？”猴子有点匪夷所思。</p>
柳姬霍然转身，逼视猴子，凌厉的目光像刀锋一样：“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一招就来，挥手就走？回去告诉他，我只会跳舞，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做！”</p>
“那很好啊，你的舞叫人神魂颠倒。但是，到一个更大的舞台去跳不更好吗？”</p>
柳姬鄙夷地看着他，看着他巧舌如簧，看着他把一张床说成“更大的舞台”，还能这样振振有辞。但是，每一个当官的，不都是这种勾当的一把好手吗？她皱起眉头道：“要去你自己去吧……还有，甘心做一条走狗，你不感到到恶心？”</p>
“恶心什么？”猴子渐渐有些莫明其妙，“我自然也要去的。”</p>
“你也去？”柳姬忽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p>
“我们都要去的。”</p>
柳姬不吭声，半晌才慢慢地问起“更大的舞台”所指何处。</p>
“长安，万里之外的长安。”</p>
她长长呼了口气，像憋了一肚子灰尘终于尽数吐了出来。紧接又吸了口气，像饿鬼突然又闻到了百丈之外的米饭香气。</p>
猴子等着她的反应，他知道这样的邀请没有一个人会拒绝。</p>
半晌，她终于反问了句：“长安？长安？那是什么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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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八年，封常清随高仙芝入京。</p>
离开龟兹一路向东而行，他们要路过轮台，经过铁门关，到达安西四镇之一的焉耆，再往东到西州，那里有童山秃岭、通体赤红的火山，再过伊州，进入被称为“八百里瀚海”的莫贺延碛，再入玉门关到达瓜州，才算走完整个西域。他们走的这条路线是天山南道，也即丝路中道，丝绸与高僧们就是沿着这条路源源不绝地流入西域。而丝路南道因屡受吐蕃倾扰，已被弃置不用。</p>
不会有人知道，离开西域之行将会如此坎坷，更没有人料到沿途不仅有火焰山，有流沙河，人烟绝迹，苍凉荒芜，更还有盗贼群起，妖魅举火……</p>
沙漠之外又会是怎样一个天地？西京长安究竟会如何光怪陆离？</p>
封常清已经迫不及待。他骑在骆驼上，听着驼铃不厌其烦地响着.以前听上去它像送葬出殡，如今听来简直就是天语纶音。起伏的沙丘延展开去，曲线光洁如妇人胸脯。太阳吐出的刺目耀眼光芒，仿佛让万物都能点石成金。他们带上了小勃律王苏失利之，带上了各种掠夺来的奇珍异宝。更重要的是，这个朝觐团里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成员，花门楼歌舞团。作为已经位列“九部乐”之首的龟兹乐，他们要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必将倾尽全力，一举征服整个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