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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江南烽火

正文 第一章 蒋老汉出摊被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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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终就会散的,太阳终就会出来的,太阳晒屁股的时候就该起床干活了。</p>

    太阳掀开蚊帐,却发现蚊帐里的江南小镇早已起床,穿过小镇唯一的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早早地打开了门板,经营火腿坊的“润丰”;经营酒坊的“利兴”、“正泰”;经营南北杂货的“协昌”、“仁和”;经营客栈的“和兴”;经营饭馆餐饮的“同鑫”、“和顺”;经营中药房的“益寿堂”、“顺德堂”,此外还有“恒丰”金店,“昌盛”副食店,“茂祥”糕饼店,“源记”染坊,“永记”马行,“凤庆”茶馆等,都已开门迎客。</p>

    最热闹还是关帝庙前的集市,周边七村八乡的村民挑着杉木毛竹、柴草木炭、山珍野味、竹笋茶叶、谷米豆麦,竹木制品、豆腐、牛、羊、猪崽等,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关帝庙前顿时熙熙攘攘,吴语呢侬像锅粥一样在集市上空翻滚着。</p>

    蒋老汉天没亮就在关帝庙门口栓马柱旁支好了他的五香豆干摊,“利兴”的老板傅济民早早地打发伙计送来了四坛高梁烧。蒋老汉的祖传五香豆干香遍小镇及周边十里八乡,傅济民则是年轻时梦见神仙送他一担水桶,一叠碗,找张半仙释梦是神仙叫他开酒坊,果然,开了酒坊后生意兴隆,他的高梁烧和蒋老汉的豆干被食客们认为是嫖客与妓女——绝配。</p>

    年轻时蒋老汉叫蒋立堂,英俊潇洒,是镇里的豆干潘安,山北镇“协兴”酒家二小姐来吃了一次豆干就义无返顾地在夜里私奔三十里地嫁给了他。但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无情催人老,当蒋立堂脸上被割了无数刀后,轰动小镇一时的这件羡慕嫉妒恨事件已成了嚼了一上午的槟榔渣,时间已沉淀在蒋老汉天天摆出的四张小方桌上,靠这四张小方桌,蒋老汉养活了与娘家断绝了关系的“协兴”酒家二小姐,他的小女儿蒋小娟也像一支杜鹃从槟榔渣中茁壮成长,忙碌中每当想起这支受全镇老少爷们关注的杜鹃,蒋老汉嘴角旁杀猪刀刻的沟里总会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今天这丝笑容瞬间即逝,蒋老汉突然看见对面银钩赌会出来了三个人,三个奋斗了一夜,满脸倦容,哈欠连天的人,明显向他的豆干摊走来,更明显的那是两个日本人和一个汉奸。</p>

    走在前面的是最具日本人外貌特质的警备队山本队长,矮矮胖胖,留着仁丹胡,若干年后如果以他为原型拍电影,完全可以和黑白版《平原游击队》中说“李向阳,李向阳,我给你杀个回马枪”的鬼子共用一个演员,紧跟他左侧弯腰低头走的是警备队翻译刘耀祖,却是高高瘦瘦的,细长的脖子,一抬头非常明显的是硕大的喉结,后面跟着的却是长的一点都不像汉奸鬼子的日本人,蒋老汉也认识,是鬼子伐林队的队长坂田,也是赌会的常客,中等身材,明明是日本人,却长着中国人标志的国字脸,只是黑一点。</p>

    山本阴沉着脸,八格牙路地过来一屁股坐下,刘耀祖冲着蒋老汉打个响指,“三碗豆干,两斤高粱烧。”蒋老汉尽量屁颠屁颠地将东西上齐,山本咬了口豆干才露出满嘴黄牙笑了,“好,大大的好!”对于这一点,蒋老汉很有自信,山本的前任,去年鬼子说生病死镇外村民说被五支队设伏打死的渡边队长一吃豆干,经常一边推眼镜边说:“何以解忧,杜康的不行,唯有豆干就高粱烧。”新四军五支队闹得越凶,渡边来得越勤直到再不来。</p>

    这顿饭的工夫蒋老汉只有这三位上帝,其它想过来当上帝的街坊村民走到跟前一愣神马上拍着肚子打着饱咯溜弯了,顾客少,蒋老汉就有空搞VIP服务,毛巾牙签嘘寒问暖搞得三位上帝都有点不耐烦。</p>

    终于酒足五香豆干饱,山本队长站起来伸个懒腰睡眼惺惺往外走了,待刘耀祖最后一个从身边走过蒋老汉将毛巾搭在肩上伸出手:“贤侄”满脸堆出了要买单的笑容,刘耀祖撂了句“钱都存对面了,你去取吧!”便想扬长而去,山本队长听到声音回过头一把火马上点着:“八格”“右手已下意识去摸腰间,走在中间的坂田则非常潇洒地走回来一脚踢翻蒋老汉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又一脚踢翻蒋老汉,“八格,皇军吃饭也要钱,尼的良心大大地坏了”。一乜眼,提起一坛未开封的高梁烧推着仍在摸着枪套嘟嘟囔囔的山本,穿入人们纷纷给他们闪开的胡同而去。</p>

    “娘希匹你才是八格。”蒋老汉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还好踢得不疼,只是心疼那坛酒,无奈地收拾地上的残局,扶起桌凳,日本人来镇上三年了,无数次接触,日本话中骂人的好像只有“八格”这一句,让蒋老汉很不耻。刚才打着饱嗝溜弯去的熟客回来了几个,“小日本输了钱火气大,就当被猪拱了,人没事就好???”乱七八糟地安慰着,纷纷就坐。每天早晨号称只好这一口的“祥记”棺材铺老板冯应祥也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弱弱地问“小日本没把豆干都吃完吧?”</p>

    “今天初六大集我备的多,就是喂了三头猪也有留给你的。”蒋老汉忙完其他客人,给他端来一碗豆干一壶高梁烧,冯应祥很不心甘在三头猪后才有得吃,但终抵挡不住舌尖上的诱惑,埋头过瘾了。</p>

    “顺德堂”老板张坤一屁股坐在冯应祥的对面,在他旁边坐下的另一个人看着面熟,长脸戴了副眼镜,梁老汉就像被高粱烧呛住一样愣了半天才记起是“润丰”的大公子梅云超,打小在上海上学,大一点去国外哪个地方呆三年变成假洋鬼子回来,一直听说在上海一个印书的什么馆做事,日本人占上海后回到镇上小学当了校长,平时很少在街上溜达。</p>

    “梅校长,稀客。”蒋老汉哈了哈腰。</p>

    梅校长推了推眼镜尴尬笑了笑,像是刚从火星来,还不懂地球的风俗。张坤代他向蒋老头回了句“日本人一来梅校长的牛奶面包成稀客了,以后早餐只能吃国内的稠客了,来两碗豆干,不要酒。”便转头和冯应祥说“冯老板才是稠得不能再稠的稠客,最近发财了吧?镇外五支队闹得凶,日本人每次去乡下征粮扫荡就抬回不少,棺材大大的要,你现在应该去‘同鑫’吃白切羊肉的,怎么还在吃豆干。”</p>

    这里插一句,同鑫酒楼的白切羊肉取本地山羊为食材,宰杀去毛、去头、去爪、去内脏后,先用线绳扎紧四肢,用羊血均匀涂刷山羊表皮,晾干后整头羊下锅、烧、焖、焗熟后,取出冷确后切片上桌,又贵又好吃,给小镇百姓补充大量脂肪和蛋白质,铸造出日寇铁蹄下小镇百姓的坚忍、刚毅、不屈不挠。若干年后的舌尖上的中国5有专门介绍。</p>

    言归正传。这时冯应祥边嚼边回应:“我原以为也是这样,进了不少木料,想着小日本尸体快放臭了应该来店里了吧,结果木料都长蘑菇了,最后找刘耀祖一打听,原来中国字都漂洋过海传到日本,可棺材太沉漂不过去,日本人死了都是烧成灰装坛子里运回去埋的,早知我改卖坛子了。”</p>

    “你卖坛子我们以后只能裹草席了,幸好你没转行。”说完张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校长,“对了,你今晚在不在家,我陪梅校长去拜访。”</p>

    陈应祥含着半块五香豆干迅速抬头,“梅老爷子昨天我还看见在润丰好好的,怎么突然???”</p>

    “突然你个屁!谁找你都就是家里死了人啊,怪不得镇里人说‘街上碰见陈应祥,便称福娃也枉然。’得得得,说定了,我早餐吃不惯这个,我们去‘凤庆’了,晚上见。”</p>

    梅校长扔给蒋老汉一块大洋也跟着起身,张坤制止了蒋老汉惊喜加诧异的表情和准备找钱的动作,“‘凤庆’我请。”</p>

    夜了的小镇又像挂上了蚊帐,安静好像很祥和,只有“同鑫”和“和顺”酒楼的方向有细弱的光亮和杂音传来;但有时一大堆皮靴脚步声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提醒睡眼惺惺的人们过去的时光已不在。</p>

    穿过那条光滑如镜的石板路,晚归的脚步弹过先生巷每条门缝里漏出的昏黄光线,这首夜归曲谢给每个勤劳的人们。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对于百姓,家,尤如支柱。</p>

    蒋老汉对先生巷很熟悉,虽然他不懂白驹过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感觉到在先生巷六十年的画面翻得很快,即使他竭力搜寻非常儿时的记忆,也想不起这巷子里哪家住过先生,为什么叫先生巷呢?在他爹死之前忘了问了。</p>

    他的家在18号,进门是个平平常常的小院子和两层江南小户人家常见的小木楼,这是他父亲用大半辈子的五香豆干垒起来的,现在和蒋老汉一起变老了。</p>

    院子里还算安静,两扇陈旧的木门虚掩着,漏出微闪的煤油灯光,将蒋老汉对妻儿的诉说隐隐带出。</p>

    “小日本都是挨千刀的!唔???”又脆又快又突然的声音发自他的女儿蒋小娟,前面的根本来不及捂住,顿时整个院子连老鼠都没动静了。</p>

    不知过了多久,“协兴”酒家二小姐松开捂着女儿嘴的手,“我的小冤家,这种话千万不能说。”</p>

    现在大家可以看清蒋小娟了,漂亮的鹅蛋脸、丹凤眼、樱桃小嘴,标准的小美人,怎么看都好看。不像有的姑娘,远看青山绿水,近看呲牙咧嘴,远看绿水青山,近看满脸雀斑。</p>

    “不能让爹白受小日本欺负,我明天就捎信让哥带五支队的人进镇收拾他们”好看的姑娘通常脾气都大一点。相信和40岁的我一样,大多数20岁到40岁的男孩子都有这种体会。</p>

    “协兴”酒家二小姐这下后悔松开手了,急忙说“你哥是去广州做生意了,和五支队有什么关系?千万不能再瞎说,要是日本人听到,我们一家仨口还有活路吗?”</p>

    更后悔的是蒋老汉,他记得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告诫过:男人有些事情唯小人和女人不能讲也。</p>

    他仔细听了听,还好,周围没什么动静。</p>

    正想松口气,院子里“咚咚”两声敲大门的声音让还想争辩的蒋小娟也闭上了嘴。</p>

    “哪个?”蒋老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灯吹熄,底气不足地喊了一声。</p>

    好半天门口没动静,“协兴”酒家二小姐用手心满是汗的右手捅了捅蒋老汉的腰,蒋老汉被捅到门口,用手心满是汗的双手打开大门。</p>

    门外和巷子里视线能到达的地方鬼都没有一只。</p>

    原来鬼变成一个纸包躺在门槛内。</p>

    蒋老汉明显没有当家作主的习惯,即使他曾经是豆干潘安,即使他曾经是十里八乡姑娘梦里的帅哥哥,即使他曾经可以使富家小姐私奔三十里,但结婚后在家里和我们现在大多叫做老公的一样,只能对“南海问题或钓鱼岛”有话语权。所以蒋老汉一捡起纸包马上完整上交给“协兴”酒家二小姐。</p>

    但当家作主也不是件轻松事,二小姐手心的汗浸湿了边边才把纸包打开,两块大洋“咣当”两声掉到地上,她看了一眼纸把它递给旁边的秘书——蒋小娟,哦,她不识字。</p>

    看来山北镇“协兴”酒家的老板够抠的,身为一个老板,竟然舍不得花钱送女儿去读书,让不是老板却咬牙送女儿上贵族学校的我很不耻。</p>

    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条流水线,蒋小娟紧接着下段工序,接过纸倒过来念:“白天大大地对不起,一块大洋赔你的桌椅板凳和酒钱,一块大洋拿去治伤,不要声张。”</p>

    蒋老汉脑子里立马一阵电弧乱闪,稳定后呈现一幅画面,A。山本的头像,B。刘耀祖的头像,C。坂田的头像。</p>

    相信大家都很烦选择题,不仅占60分,还都只能靠蒙。</p>

    “打了人砸了东西给两块钱就完事了,这口气我是咽不下!”蒋小娟就不想做题,还对出题的人很生气。</p>

    “还有这么好的日本人吗?老家伙,是哪个,应该不是日本人,是刘耀祖吧?”“协兴”酒家二小姐不能肯定的选了B。</p>

    “不会是刘耀祖,日本人干坏事都是他出的主意带的路,比日本人还坏。”蒋老汉否定了B。大家对汉奸的痛恨都超过鬼子,因为他们原来都是自己人。</p>

    “也不会是山本,他经常说我们中国人是支那猪,今天还想拿枪打我呢。”又排除了A。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蒋老汉竟然是答选择题的高手。</p>

    “可是踢我和踢翻桌椅板凳的明明是坂田,他怎么可能给我钱呢?”</p>

    犹豫永远是答选择题的大忌,大家还是继续琢磨吧。</p>

    隔了几条巷子,“祥记”棺材铺老板冯应祥家里,祥哥不是在做选择题,而是在猜谜语。</p>

    安坐倒茶之后,冯应祥没等张坤和梅校长出谜语就猜谜底:“张老板,我上午说过的,我进了批木料,暂时我没钱还你,能不能缓一缓。”</p>

    “我不是来催你还钱,等你有钱了再说,咱俩兄弟之间以后不要动不动提钱,伤感情。是梅校长要在你铺里定做一样东西,和你不熟,我才带他来的。”</p>

    冯应祥终于放下提了一天的那口气,“能帮一定帮,梅校长这是看的起我。”</p>

    梅校长不计较张坤在冯应祥面前还撇清自己,开始出谜语:“我要的东西外面看起来像棺材,但里面比一般的棺材要深一点,中间有个隔板,隔板上面可以躺一个人下面也可躺一个。还要有些透气孔,外面又看不出来。”</p>

    冯应祥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正月十五镇里办的灯会上的一条谜语:外面像???;里面像???;但不是???,当年他就没猜出来。</p>

    陪着梅校长来的“顺德堂”老板张坤是知道谜底的,他很想说“别听梅校长说得那么迂,就是一口棺材,不过是可以睡两个人的棺材,上面一个死人,下面一个活的。”但事先已经说是陪人家来的,不能喧宾夺主。</p>

    出这条谜语给冯应祥猜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张坤他自己,是为了治他自己的病,昨天下午发生的事让张坤很头疼,尽管他药店有三百多味中药,但都不对症。</p>

    昨天下午到底出什么事了呢?</p>

    画面闪回到昨天下午的“顺德堂”中药铺。</p>

    张坤将三个车把式让到大堂喝茶后,带了两伙计到后院卸货。卸第二车时出现了突发事件,几个中药麻袋中间竟然藏着一只奇怪的动物,叽哩哇啦乱叫的动物,张坤晃过神才辨认出是个人,一个身穿怪服,高个子,红头发蓝眼睛,手上长满细毛的“怪人”。</p>

    昨天下午到底出什么事了呢?</p>

    画面闪回到昨天下午的“顺德堂”中药铺。</p>

    张坤将三个车把式让到大堂喝茶后,带了两伙计到后院卸货。卸第二车时出现了突发事件,几个中药麻袋中间竟然藏着一只奇怪的动物,叽哩哇啦乱叫的动物,张坤晃过神才辨认出是个人,一个身穿怪服,高个子,红头发蓝眼睛,手上长满细毛的“怪人”。</p>

    “是个洋人。”一个的伙计首先反应过来,看来是见过世面的。</p>

    张坤此时没空和多嘴的伙计计较,尽量用洋话问“尼地,哪国人地干活?怎么地在马车上?”</p>

    可是那个洋人竟然听不懂洋话,仍旧在那里边比划边叽哩哇啦,把张坤搞得莫名其妙。</p>

    “快去叫小学梅校长来,他会说洋话,就说我有急事,其它一个字也不要多说。”张坤终于想起了启动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第一条:首先沟通,搞清事件的来龙去脉。</p>

    在“顺德堂”后院的厨房里张坤亲自给洋人腿上的伤口敷上药,洋人缓过气来做了一个手势,这是世界语,终于明白了,“他饿了”。张坤拿了两个伙计中午吃剩了豆皮素包,待洋人狼吞虎咽吃完,梅校长也到了。</p>

    这次是两个人叽哩哇啦了,只是洋人叽哩哇啦多一点,没有比划了。</p>

    好一阵叽哩哇啦之后,梅校长神色紧张了,他的座右铭本来是“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现在也好像被惊着了,急急地对旁边明显看傻了的两个伙计说了句“你们两个看着,谁也不能出门。”自己却拉着张坤迅速出门到了院子角落。</p>

    紧张,紧张的使我都没空调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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