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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四十回 上将军全军殉国 大督师飞师入京
- 李自成带着队伍先奔了老家米脂怀远堡李继迁寨，这是他在投义军前要先办的一件事。大明立国以来，陕甘茶马交易活跃，李自成曾祖父李世辅以养马为业，祖父李海、父李守忠谨守家业，家道渐饶，自成还曾被推为里长。但一连几年大旱，把陕西折腾穷了，茶马交易也淡了，李家遂中落。官府逼租，但地里颗粒无收，农户们交无可交。官府催逼得紧，李自成不忍穷逼农户，便向当地大户举人艾诏借了高利贷，替农户们交了租。债期届满，艾举人逼李自成还债，自成如何还得上？艾举人家丁一条索把李自成绑到县衙。知县晏子宾与艾举人早有勾连，遂把自成绑在树上，打个半死。农户们闻讯赶来，向晏子宾求情，晏子宾终是不饶，结果恼了众农户，一哄而上，砍断绑索，簇拥着送李自成逃出米脂。今天他带兵回老家，就是要还了这笔夙债。</p>
骑在马上的李自成忽然长叹一声，“果然被那老家伙说中了。”</p>
李过不解，“哪个老家伙？”</p>
“私塾先生。”</p>
李过想起来了，李自成十六岁时曾与李过同入私塾，秋日蟹肥之时，一日学生向先生进蟹，先生命作咏蟹诗，自成赋成一首：</p>
一身甲胄肆横行，满腹元黄未易详。</p>
惯向秋畦私窃谷，偏于夜簖暗偷营。</p>
双螯恰似钢叉举，八股浑如宝剑擎。</p>
只怕钓螯人设饵，捉将沸釜送残生。</p>
先生看了他的诗道：“异时虽有好日，终是乱臣贼子，不获令终。”</p>
“叔，还记得先生让你对的那副对联吗？”李过说着吟出上联：</p>
雨过月明，顷刻顿分境界</p>
李自成略一想，吟出下联：</p>
烟迷雾起，须臾难辨江山</p>
李自成抬起马鞭横着一扫，“江山本就是抢来的，这朱家江山已经破败不堪了，正是烟迷雾起之时，何事不可为？败了是乱臣贼子，胜了就是王侯将相！”</p>
李自成屠了艾举人全家，杀了知县晏子宾，一把火烧了县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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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临近年根儿了，不但紫禁城里没有年味儿，整个北京城也没一盏往年早就挂出的花灯，街上没有一个小摊小贩，却有不少大户人家在大车小车的装细软，准备等皇上一跑就跟着开溜。</p>
崇祯看完袁崇焕布防安排的塘报，提笔作批，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兵部尚书王洽气喘吁吁跑进文华殿，“皇、皇上，遵、遵化陷、陷了！”</p>
“啊！”崇祯猛的立起，大惊失色！又颓然坐下，“赵率教呢？”</p>
“赵将军战死了！”</p>
崇祯的心这回沉到腿腋子了，半晌出不得声，沉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王元雅、朱国彦呢？”</p>
王洽打开蓟州递来的塘报细看，“巡抚王元雅、推官李献明自杀，参将李槚、游击彭文炳、守备徐联芳战死，副总兵朱来同挈家眷逃走，总兵朱国彦将逃跑将领姓名张榜于大街，将家财散给众人，然后与夫人一同上吊自杀。”</p>
崇祯呆坐半天，才道：“遵化何时陷的？”</p>
“三天前。”</p>
崇祯立时大怒，“前天就陷了，怎么现在才报来？！”</p>
“王元雅、朱国彦全军覆没，只有几个溃卒逃出，蓟州昨晚才接报，连夜就报来了。”</p>
崇祯有气无力地翻检一堆奏牍，“王承恩，袁崇焕曾有三份疏奏，朕批给兵部办理，你叫高时明去兵部给朕找来。”</p>
“皇上，是哪三份？”</p>
崇祯不耐烦了，“你要朕背出来？兵部能有多少袁崇焕的疏奏？都拿来就是。”</p>
王承恩前脚出去，张彝宪后脚进来，“皇上，吏部左侍郎成大人来了。”崇祯做了个“进来”的手势，张彝宪出去，成基命进来，身后还有一名老者，状貌奇伟，髯髯戟张。二人跪倒，“臣成基命、孙承宗奉召叩见皇上。”孙承宗声音洪亮，大殿里嗡嗡作响。</p>
崇祯不自觉站起来，“你就是孙承宗？好，平身，平身。王承恩，赐座！”二人谢座，崇祯道：“孙老爱卿的名字妇孺皆知，今见爱卿底气甚足，声殷墙壁，可知爱卿体魄尚健，仍能挂帅出征，成靖之所荐不差。”</p>
孙承宗起立敛衽道：“是成大人错爱，圣上屈尊趋下。今聆煌煌天语，臣唯有惶恐受命。”</p>
崇祯微微一笑，“老爱卿不但治军有方，御敌有术，畅晓边事，而且优于学问，长于文笔，精于应对，真是文武全才。卿是万历三十二年登进士第二人，字稚绳，是吧？”</p>
“是。圣上日理万机，竟还深知老臣，令臣感铭肺腑！”</p>
“朕并不深知，不过非常时期，不能作竟夕谈，说正事吧。这是卿的爱将袁崇焕的防御部署，卿先看看。”</p>
趁孙承宗看袁疏的当，崇祯向成基命道：“刘之纶上疏要带兵击敌。金声举荐一个叫申甫的和尚，说他知兵，还会造新式利器，你知道此人吗？”</p>
“臣不知道。”</p>
“那只好朕亲自见一见了。”崇祯起身背手踱了出去，王承恩正转回来，“王承恩，叫刘之纶、金声还有那申甫来见朕。”便不再说话，估计孙承宗看完了袁疏，才又礳回来。</p>
袁崇焕的部署是：副总兵徐敷奏守山海关，参将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邹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昌平总兵尤世威还镇护诸陵，宣府总兵侯世禄守三河、通州，保定总兵曹鸣雷、辽东总兵祖大寿驻蓟州，满桂驻顺义，蓟辽总理刘策驻密云。游击钟宇、中军王应忠、李应元为右翼，继副总兵张弘谟而进，中军何可刚、游击靳国臣、赵国忠、孙志远、陈景荣、陈继盛、都司刘抚民组成中权，继朱梅而进，祖大寿为后援，继何可刚而进。袁崇焕驻蓟州居中应援。下面是崇祯的朱批：</p>
卿部署兵将精奇，五枝联络并进，蓟兵总属节制，分令剿袭，一禀胜算。宁镇守御，当有调度，相机进止，唯卿便宜。卿前在关忧蓟，遣兵戍防，闻警驰援，忠猷具见，朕甚嘉慰。</p>
看完了奏疏，孙承宗琢磨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臣以为，袁崇焕驻蓟州，满桂驻顺义，侯世禄驻三河，此为得策。而尤世威回昌平，侯世禄分兵守通州，似未合宜。”</p>
崇祯没料到孙承宗不同意袁崇焕的部署，“昌平乃是祖宗陵寝之地，怎能不守？”</p>
孙承宗避席跪倒，“臣知道，这正是袁崇焕要尤世威回昌平的原因。但臣不得不说一句冒犯天威的话：陵寝在城外，守无可守啊！除非敌不到昌平。”</p>
崇祯也知道那陵寝根本无法防守，“朕不怪卿，卿起来吧。”</p>
“谢皇上。”孙承宗落座，接着道：“袁崇焕的部署是为确保京师无恙，如果一线溃败，回防不及，敌便可直取京城而无阻，所以设了三道防线。但目前情势是敌兵众，我军寡，再分兵设防，各防更加势单，形同虚设。故应全力扼守蓟州一线。”</p>
“三河位于蓟州、通州之间，卿说守三河为得策又是何意？”</p>
“守三河可以阻敌西奔，遏敌南下。”</p>
“倘或金兵西绕密云、潮河等处，东袭永平或其他空虚间道，又当如何？”</p>
“皇上虑得周详，但臣以为袁崇焕的判断亦大有道理。”</p>
“什么判断？”</p>
“皇太极千里奔袭，不会久拖不决，等我各镇援兵到来与他决战，因此不会远绕永平、关宁，而是要直趋北京，所以必攻崇焕防线。”</p>
“那，若蓟州、三河失守，京城岂不顺势而下？京师如何护卫？”</p>
孙承宗捻髯而笑，“京师破不了。”</p>
“哦？为什么？”</p>
“我朝有过两次虏寇犯阙，都被击溃。足证京师不可动摇。正统十四年十月，英宗北狩陷也先套中，也先拥英宗薄都城，先后被高礼、毛福寿、于谦、石亨打败。嘉靖二十年七月，俺答、阿不孩、吉囊分道入寇，被赵卿率京营兵击退。”</p>
“这又是为什么？”</p>
“京城城高墙厚，即使兵力薄弱，也非缓急可下，这是一。敌远道而来，一路厮杀，已是疲惫之师，而我则是以逸待劳，以强击弱，这是二。敌远离老巢，粮秣接济困难，多靠四处劫掠。我坚壁清野，则敌必馁，不能久战，这是三。敌虑我勤王兵断其后路，形成合围，葬身他乡，不敢久战，这是四。”</p>
崇祯露出笑模样，想一想道：“那么，当前最要紧的是什么？”</p>
“现在已是十一月，天气渐寒，守陴人最苦饥寒。求万全策，请整器械，厚犒劳，以固人心，待援军。”</p>
崇祯真想抚掌拍肩，到底还是忍住了，“朕出内帑犒军！老爱卿，朕只知道你致仕前以阁臣掌兵部，其时拜何职衔？”</p>
“先帝隆恩，天启二年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直，累加至左柱国、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p>
“好，孙承宗成基命听旨！”二人忙起立跪倒，“孙承宗迁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主兵部。成基命迁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p>
孙承宗抬起头，似乎没听明白，“皇上，现在是王洽王大人主兵部。”</p>
“王洽？哼！遵化失守四天他才报朕知道！他再主兵部，朕的脑袋就该没了！朕决定了，袁崇焕固守蓟州、三河，孙老爱卿，你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督理兵马钱粮，仍参帷幄。”</p>
孙承宗停了一下，才道：“臣遵旨。”</p>
孙承宗刚退出，高时明捧着一摞奏疏进来，放到御案上，“皇上，兵部办理的袁大人的奏章奴婢都拿来了，皇上要找哪三份？”</p>
崇祯没理他，自己动手翻检，从中抽出三份，打开来看了一遍，“……惟蓟门凌京肩背，而兵力不加，万一夷为向导，通奴入犯，祸有不可知者……”“……蓟门单薄，宜宿重兵……”“……峻防固御，为今日急着……”全让袁崇焕说中了，崇祯心中十分懊悔当初未重视袁崇焕这三道奏疏，对袁崇焕的先见之明更是心中折服，“王承恩，传旨：袁崇焕总督各路兵马，各镇援军到后速报袁崇焕知道，听他调遣。所有防务悉委袁崇焕部署调度。”</p>
曹化淳进来报刘之纶、金声、申甫到了，崇祯立刻传见。刘之纶、金声官职不过庶吉士，从未见过皇帝，激动不已，叩下头去结结巴巴说不出整句，崇祯不耐烦了，打断他们，“行了，平身吧。申甫，听说你有许多发明，都是什么？”</p>
申甫倒是不怯不乱，伶牙俐齿，“回禀皇上，贫僧发明了火车、兽车、木制西式枪炮。火车可喷火烧敌，数丈之外可烧死一片。兽车浑身刀剑，锋利无比，专门对付铁骑，冲入敌阵，碰者人仰马翻，铠甲尽裂，更甭说皮肉了。这些战车效力宏大，见所未见，更无可防御，必能克敌制胜！”</p>
崇祯大为高兴，“好！申甫，朕特授你为都指挥佥事、实授副总兵，朕给你七万金，立刻赶造新式利器！金声授御史职，参其军。刘之纶，朕无兵派给你，但朕给你四万金，自行募兵，实授兵部侍郎。”等几人退出，崇祯对成基命道：“待申甫造出利器，刘之纶练好兵，你去阅视，看实不实……还有，周延儒说得对，世宗斩一丁汝夔，将士震悚，疆敌宵遁！传旨，王洽逮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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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刚到高密店就接到军报，袁崇焕已到北京并已在昌平、顺义、蓟州、香河一线布防完毕。皇太极心中感叹：这个袁蛮子真难对付！在马伸桥遇到袁兵已是大出意外，现在竟已在京城外围做好了防御，他怎么能预先知道自己的出兵计划，难道他能掐会算？皇太极紧急召开御前会议，分析认为袁崇焕防线拉得过长，各点兵力单薄，遂决定绕过蓟州，兵围彰义、天津、密云、居庸关、良乡、固安，阻隔各处守军，使其不能增援北京，同时袭克玉田、香河、三河，以迅雷之势直扑北京，把袁崇焕甩在背后。灭了北京防线的各城主力，袁崇焕也就无能为了。</p>
吃过晚饭，范文程独自走出营帐，漫无目的的溜达，心中琢磨如何对付袁崇焕。走上一个小山岗，见迎面过来五个人，近了看清是参将宁完我、巴克甚、达海，还有两人却是明廷职官打扮。宁、巴、达三人见是范文程，上前见礼，“范先生，捉住两个明军奸细。”</p>
不等范文程问话，两人扑通跪倒，“请大人看仔细，我俩不是奸细！”</p>
“那你俩是什么人？”</p>
“我俩是明宫太监。”</p>
范文程这才注意到，他俩一个头戴“刚叉帽”，身着圆领红贴裹，麒麟补，束角带，一个头戴“砂锅片”平巾，身着青贴裹，杂禽补，腰挂乌木牌，果然是宫中太监打扮。</p>
“既是太监，怎会跑到这荒郊野外来？”</p>
“我俩是宫中御马监太监，”“刚叉帽”说，一指来的方向，“那里是大坝马房，我是监官，他是掌司，所以俱守在这里，不知金汗兵来了。”</p>
范文程想了想，又道：“城外有几处马场，都在哪个方向？”</p>
“有二十四马房和天师庵草场、旧都府草场，都在城外东北方向，离此不远。”</p>
范文程再出个题目，“御马监大小职官都有何名目？”</p>
还是“刚叉帽”回答：“有掌印太监、监督、提督、监官、典簿、掌司、写字、拿马、象房掌房等官和四卫营勇士。”</p>
范文程信了，“你俩叫什么名字？”</p>
“我叫杨春，他叫王成德。”</p>
范文程微微一笑，转向宁完我，“让他俩吃好喝好，别亏待了，看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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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迅速出击，果然顺利攻陷玉田、香河、三河诸城。等到袁崇焕得到消息，他的残兵败将已经被压缩在通州、河西务一线了。蓟州已成孤城，失去了防守意义，只好尽倾守兵，跟蹑南下。赶到河西务，立即召集诸将计议对策。大出意外的是，袁崇焕受到了质疑。</p>
“督师如何到的这里？”副总兵周文郁问。</p>
“跟蹑敌兵而来。”</p>
“即如此，我们在敌前，督师在敌后，正好形成腹背夹击之势，为何不打，而要会合？这样一来，又是面对强敌，敌无后顾之忧，这仗又不好打了。”</p>
“在这里打么？只怕是你要打，人家不跟你打。本督判断，皇太极下一步是分别攻取通州、顺义，直薄京城。再一路取道玉田，就是要把我军牵制在此。所以，此地不可久留，应立即回防京师！”</p>
“不然，”周文郁站了起来，“河西务是大军屯粮之所，通州的军马粮秣也靠河西务供给。皇太极要想久战不疲，后顾无忧，必取河西务。河西务不得，皇太极将无恋战之心，因此这里应是决战之所！”</p>
“大错！你是只见秋毫，不见舆薪。你以为皇太极会与你打持久战，等我各镇援兵齐集？甭说北京难取，取了也站不住脚，一旦后路被断，他就要全军覆没，自己也要葬身中原！皇太极何等精明，不明此理？所以决不会宕延不决。但对我等而言，京师势危，我却被阻于外，如果致圣上移驾南迁，那就是我等的莫大耻辱，是死罪！尔等怎么就勘不破？”</p>
这翻凌铄之言震撼四座，可还有另一犯难之处，又是周文郁说了出来，“圣上是命我等固守蓟州、三河，并未命我等带兵抵京。外镇之兵，未奉明旨而挥师入京，是断断不可的呀！”</p>
袁崇焕主意既定，便听不得反对之声，“呆子！早在金兵入境之时皇上就已下旨勤王，虽然后又要我固守蓟州、三河，但现在三河已失守，敌已到天子脚下，蓟州孤悬，你要本督还守在那里，听凭强敌纵横蹂躏，择肥而噬，坐观圣躬孤危不救？君父有急，自应不待圣命而当机立断，早着先鞭，倘能济事虽死无憾！再有阻军令者斩！命满桂、侯世禄都回师京城！”</p>
袁崇焕决心已下，其理亦明，加之袁崇焕的威望和霹雳手段，众将便都一诺无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