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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七十六回 熊总理作茧自缚 孙巡抚诡计诱敌
- 傍晚时分,熊文灿到达庐山脚下的驿站,随护的两千配精良火器的粤兵将一个庄子住满了。用过晚饭,熊文灿看了会儿书就上床睡了,却睡不着,心中好生懊悔。招抚郑芝龙、击毙刘香佬后,他借助郑芝龙迅速荡平了为患多年的海盗,倭寇也因此退走日本,河清海晏,他从福建巡抚迁升两广总督,“东南王”之名连崇祯都有耳闻。现在,他的眼光越过海峡,投向台湾,他要赶走红毛鬼,收复台湾!偏此时,中使司礼太监方正化奉旨赴广西采办。熊文灿明白,这是皇帝老子对自己不大放心了,要看个究竟。</p>
“公公请。”熊文灿将方正化推到上首坐下,自己在下首坐了,方正化客气了几句也就坐了。“公公久居京城,吃惯了北方菜,不知这粤菜是否合公公胃口。这是文昌鸡、麒麟鲈鱼、东江盐焗虾、蚝皇凤爪、瓦掌山瑞、蚝油鲜菇、煲仔鱼丸、花旗参竹枝鸡汤、八宝鲜莲盅……”</p>
“太多了太多了,你我二人如何吃得下?”</p>
“这道羹公公不可不尝。”熊文灿指着一道菜说。</p>
“哦?”</p>
“这羹是以鲜笋、木耳、香菇、金针、鹌鹑蛋等为辅料煮成汤,在勾茨粉推成羹。主料是——”</p>
“是什么?”</p>
“此羹名双龙戏珠,用水律蛇、大黄蛇为主料。”</p>
“啊!蛇?!” 方正化连连摆手,“咱家可不敢用。”</p>
“公公,闽粤人惯吃蛇,蛇有活血补气、强精壮骨、舒筋活络、祛风除湿等功效。这道羹味道鲜美绝伦,公公不妨试试。” 熊文灿先起一匙送进嘴里,在嘴里转了几圈,喉结一动咽下,“此味只应天上有啊!”</p>
方正化小心的起了一小匙送进嘴里,咂摸了几下,瞪大了眼,又起一大匙送进嘴里,“果然妙不可言!”</p>
“好!”熊文灿拿起烫好的酒壶给方正化斟上,自己也满上端起,“这是广东名酒长乐烧,公公请!”</p>
二人你来我往有大半个时辰,一桌菜竟下去了大半。方正化举杯道,“万岁爷也没吃过这一桌美味呀,你总督大人可是天天吃呀!”一口饮尽,却沉下脸,“唉,万岁爷每顿就四个菜,还是极清淡的。西北、中原大旱,粒米无收,盗贼蜂起,左扑右挡,就是扑不灭呀!”</p>
熊文灿已半酣,击案而起:“诸臣误国!若文灿往,必不致鼠辈如此猖狂!”</p>
方正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嘿嘿”笑两声:“大人有当世才,万岁爷也十分赞赏,非大人不足办陕贼。咱家见了万岁爷将当面请之。”</p>
熊文灿一激灵,酒醒了一半,后悔失言了,“方公公,现在还不行。”</p>
“为啥?”</p>
熊文灿喝口汤,心中翻个圈,慢慢道,“中原陕贼是皇上的心腹之患,但皇上有洪承畴,孙传庭。而台湾荷兰贼是文灿的心腹之患,文灿却无人可依。有个郑芝龙,但他是海盗出身,文灿不放心呀。荷兰远在天边,却跑到这儿来,与天朝争利。而且占据台湾,与我对峙,这台湾海峡便给了倭寇可乘之机。只有夺回台湾,才能完全控制海峡,永绝倭寇之患。请公公先不忙言明皇上,成全文灿这一片忠心。”说完向外叫道,“抬进来!”</p>
下人抬进三个大箱子,熊文灿上前打开一箱,“文灿不知公公要采办何物,这里是广彩、广绣、广雕、端砚、织金彩瓷、象牙雕刻。”又打开另一箱,“这里是北江香菇、云雾茶、何首乌、元贝干、龟苓糕、龙脑。请公公奉上皇上。”再打开一箱,“这是潮绣、枫溪陶瓷、潮州抽纱、金漆木雕、腊肉、西人的葡萄酒,是孝敬公公您的。”说着又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请公公笑纳。”</p>
方正化没接,眼角余光一扫,是一张三千两的票子,遂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实言相告大人,咱家来此,并不是来采办的。咱们这位爷是喜爱奇珍异宝的主吗?不是,何况国难当前。咱家此来,就是奉上命来访查总督大人您的!大人孝敬皇上的,咱家带着,”说着把银票推了回去,“大人赏咱家的,咱家心领了,东西不敢收。回皇上的话,咱家也不敢不说呀,就看皇上是啥心思吧。”</p>
文灿像整吞了仙人球,胃里扎得疼,嘴里却道,“那是,既是奉了皇命,自然要回的,只是请公公言语中回护文灿则个。”便又把银票推了过去。</p>
方正化到底没敢收礼,因为不敢不如实回禀崇祯。人走了,诏谕来了。这杨嗣昌好不晓事,他是想得一知己的臂助,虽是给自己升了官,可山陕那虎狼之地可是去得的?当初就不该交他这个朋友!</p>
转天天刚抹亮,熊文灿就起来了,草草洗漱了,就信步上山。庐山是佛教净土宗开山之地,另禅宗、天台宗、律宗、华严宗都曾于庐山立足,故寺庙极多,更以名刹名世。归宗寺的空隐和尚是熊文灿的故交,文灿就是来寻他的。没想到,一见面,不及寒暄,空隐劈头就道:“大人误矣!”</p>
文灿大惊,“法师已知文灿此行?”</p>
“总督调任,轰动东南,怎会不知?”</p>
文灿稍一愣,“亦知文灿所向?”</p>
“猜也猜得出。”</p>
文灿对左右随从道,“你们且留山门。”便执空隐手向里走,边走边问,“何故?”</p>
空隐冷笑两声,“大人自度能制贼乎?”</p>
文灿一声叹,“不能。”</p>
“诸将有可属大事、独当一面、不烦指挥而定所向者?”</p>
“不知。”</p>
“一不能二不知,而皇上又对大人寄以厚望,如果不效,大人是何了结?”</p>
文灿停住脚,伫立良久,道:“抚之何如?”</p>
“老僧料大人必出此招,大人特宽仁矣。”</p>
文灿笑道,“抚就是宽?能抚,省去多少事!”</p>
空隐捻髯而笑,“可还记得文龙故事?”</p>
熊文灿当然记得。天启末年任兵部侍郎时,文灿回泸县老家给父亲拜寿,路过成都,一白发老妇当街拦轿呈状。文灿驻轿接状,一看大惊,状子告的是泸县云锦乡富绅熊文龙为修宗庙祠堂,强行霸占了她家土地,使她乞食街头。这熊文龙就是文灿的堂兄。文灿当即表明一定秉公处理,派人把老妇人送回云锦。文灿也不在成都停留了,跨上马,只身一人连夜赶往泸县县衙。敲开县衙大门,亮明身份,把个睡眼稀松的泸县县令吓个半死。文灿说明了来意,县令才松了一口气,如实禀告确有此事。熊文灿立刻带着县令和皂隶一同赶往云锦乡,把熊文龙从热被窝中拎出,命皂隶把他按到长凳上打了二十大棍。然后让县令担保,马上归还强占的土地。如若不还,县令亦坐罪。以后再有此等事发生,以重罪论处!此事传得里巷皆知,此后文灿一族再无人敢横行乡里。</p>
“大人视民如子,厌恶杀伐,民皆膺服。但虽然流寇、海寇皆是寇,却因人而异。郑芝龙可抚,刘香佬就不可抚。大人慎之,不可自误误国。”</p>
熊文灿默默走进大雄宝殿跪下,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如得无恙,愿以余年皈依佛门。祈祷毕叩下头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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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大步冲进承乾门,全没了往日的帝王风范,直闯到五皇子朱慈焕房间,却见一屋子人,懿安、周后、袁妃都在,蓦见刘老太妃和傅太妃也在,打个愣怔,忙浅施一礼,“不想竟惊动了老太妃。”也就顾不得其他礼数,一步窜至朱慈焕榻前。只见五岁的小皇子两颊通红,嘴唇青紫,昏睡不醒。崇祯将手放慈焕额上,只觉滚烫,“太医来了吗?”</p>
“看过了。”田妃哽咽道。</p>
“怎么说?”</p>
田妃本已收住的泪又涌了出来,“怎么说?只说此病来势凶猛,尽人力,听天命。怕是凶多吉少了。”</p>
“药呢?”</p>
“已抓好,去熬了。”方正化答。</p>
“快去催!”</p>
“皇帝稍安勿躁。”傅太妃说话了,“熬药是有时辰的,时辰不到,药力不够,岂不是白吃,反倒误了病,催不得。”</p>
崇祯哪坐得下,在屋里转磨磨。“傅太妃说得对。”刘老太妃说话了,“皇帝且坐下,老身有话说。”</p>
“老太妃请讲。”</p>
“皇帝受哪个挑唆,要亲戚大臣捐钱,弄得里外亲戚喧嚣纷纷。连老身都听得外间传言,孝定太后冥灵托梦外戚,言皇帝过于刻薄外戚,要遭天谴,皇帝一子将夭。这不应验了?”</p>
“真有这传言?”崇祯大惊。</p>
“妾也听到了。”田妃抽泣道。</p>
老太妃说着就要拄着拐起身,懿安、周后忙上前搀住,老太妃将拐蹾了两下,“老身可要看着这些重孙子们结结实实长大,请皇帝赶快收回成命!”</p>
崇祯又转开磨了,好一会儿,立住道,“方正化,传旨,悉数退还武清侯上缴金银,李国瑞子袭武清侯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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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派赴江南的缇骑没抓到陈履谦,抓了张汉儒,一审才知陈履谦在京城,一面带张汉儒上路,一面快马报信。曹化淳接信后搜遍全城客栈,抓住了陈履谦。带上堂来,一打照面,觉得眼熟,思索片刻,猛然想起那日与孙鉁在茶馆说话,旁桌坐的就是此人!料知自己被皇上臭骂,就是此人透的信,更恼了,“你是陈履谦?”</p>
“是。”</p>
曹化淳不再问,“给我着实打!”陈履谦被打的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曹化淳命冷水浇醒,“上拶子!”陈履谦双手十指被套上拶子,一边一人,使劲一拉拶子绳头,陈履谦就觉得十根指头骨断筋裂,一声鬼嚎,又死过去。再用冷水浇醒,曹化淳这才问话,“知道这是哪吗?”</p>
“不、不知道。”</p>
“东厂,东缉事厂。想说了吗?”</p>
天底下没人不知道东厂、锦衣卫。普通百姓孩子哭闹,父母都拿厂卫唬孩子,孩子立马不闹。陈履谦被抓时就明白事败了,听是东厂更是魂飞天外。可他更明白,此事通天,不说是死,说了也是死,“我说,我说,……老爷叫我说什么?”</p>
“好个刁嘴,你就是这张嘴惹的祸!上脑箍!”</p>
“我说啦……我说啦!”现在再不说立马就得送命,“是小人到、到县里……告状,师爷张汉儒说,钱谦益的案、案子县里办不得,只能上、上京里告状。他代小人写了、写了状子,递到京里。”</p>
“狗屁状子,还当爷不知道?他是写的疏奏,呈给皇上的疏奏!”曹化淳向前探探身,“疏里不但牵到钱大人、瞿大人,而且牵出复社、牵出东林,这是你能知道的吗?”</p>
“小人不知,那是张、张师爷加进去的。”</p>
“谁指使你告状的?”</p>
“没人指使小人,小人是告、告乡邻霸抢田产,张师爷说背后是、是钱大人,告不赢,只能去京里告。”</p>
“你来京城作甚?”</p>
“……打听状子有没有回音。”</p>
“凭你能打听出来?你是肉烂嘴不烂呀,”曹化淳向后一靠,“上脑箍!”</p>
“爷呀爷呀,别、别上了……”</p>
曹化淳挥手止住准备上刑的番子,阴笑着道,“咱家做到仁至义尽,给你提个醒:那日在茶馆,你偷听了爷说话,然后呢?”</p>
陈履谦没想到那天曹化淳注意到了他,今儿个认出了,彻底瘪了,“告诉了温、温大人。”</p>
“哈哈哈哈——!”曹化淳一阵狂笑,“叫他画押!”温体仁是浙江乌程人,不可能认识江苏一个小县衙的师爷,说明他能一手握定江苏。身为首辅,不可能只握一个江苏,其他地方也必有投靠者!“温体仁也有党啊,这回不由皇上不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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蝎子块带着心腹黄巢来到孙传庭大营,见过礼,忐忑不安地坐下,他不知孙传庭为何突然召他。孙传庭来回溜达好几圈,也不说话,更让蝎子块心里发毛。孙传庭终于开口说话,却让蝎子块如遭雷劈,“拓养坤,张全昌现在何处?”</p>
“小……小人不知。”</p>
孙传庭停在蝎子块面前,冷笑一声,“本抚知道你与张全昌友善,过往密切,必然知道他的藏身之处。本抚并不想难为你,但张全昌与尔等不同。他身为天朝总兵官,兵败被执投敌,这是辱国之罪,故不在开赦之列。他是朝廷重犯,你不举发他,如何见得你是真心归降?” </p>
“小人与他是多有来往,但自从归顺朝廷,便再无往来。他知道小人降了大人,岂敢再与小人联系?”</p>
孙传庭盯着他半天没说话。</p>
“大人,我看这样,”黄巢说话了,“我们动用各方关系去找张全昌,找到就向大人报告,以表我们归顺朝廷的忠心。”</p>
孙传庭一笑,首肯了。等蝎子块二人走出大营,罗尚文向两个穿便服的人使个眼色,两人会意,跟了上去。</p>
返回的路上,蝎子块、黄巢并马而行,蝎子块心情沉重。投降可以,那是为了大家都能活命。出卖朋友不行,那不是汉子所为。</p>
“大哥,你咋打算?”黄巢问。</p>
“不知道。”蝎子块扭头看他一眼,“你有啥主意?”</p>
黄巢也看他一眼,“要不,咱把张全昌供出去?”</p>
蝎子块一拉马嚼,站住了,“出卖朋友?遭骂!”然后一抖缰,缓步前行。黄巢心中冷笑,跟在后面。蝎子块又突然站住,等黄巢马头齐了,道,“我有个主意:先通知张全昌转移,但留下些遗物,然后报告巡抚大人。官军去了,扑了空,却找到些遗物,证明咱们没说谎。既交了差,又护了朋友,如何?”</p>
黄巢摇摇头,“此次交了差,以后呢?那姓孙的就不再逼了吗?一而再,还能再而三吗?如果次次都让他跑了,姓孙的就该疑咱了!”</p>
“说的是。”蝎子块琢磨了一会儿,一夹马肚,飞奔而去。到了大营,将黄巢叫进密室,“刘国能也降了朝廷,你可知闯将、八大王、曹操、老回回等现在何处?”</p>
“听说八大王、曹操已合兵一处,自襄阳趋安庆。老回回在江北,具体位置不知。闯将不详。”</p>
“好,你带些盘缠,天黑尽之后去见张全昌,告诉他此处不可久留,速去襄阳投张献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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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擦黑黄巢回转,告诉蝎子块已通知张全昌,蝎子块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第三天用过午饭,蝎子块正准备睡个日头觉,黄巢闯进来,声音都变了,“大哥,事发了!”</p>
蝎子块从床上撑起,看黄巢脸色,情知不妙,“啥事发了?”</p>
“张全昌被抓了!”</p>
“什么?!”蝎子块一骨碌坐起。</p>
“姓孙的来了调防令,命我部发防河南,听新任的兵部尚书杨嗣昌调遣。那传令兵传了令,又冒出一句,姓孙的说不必再追寻张全昌,张全昌已抓获!”</p>
蝎子块愣了半天才道,“他没走?”</p>
“不是没走,是来不及走!”</p>
蝎子块明白了,“上当了!”</p>
“对,姓孙的给咱们下了套!”</p>
蝎子块下了地,披上衣服,“就是说,老子已暴露了,那他为何还让咱调防?”</p>
黄巢冷笑一声,“离了咱的老巢,他才好下手!再说,我去通知了张全昌,他第二天就被俘了,张全昌也会认为是咱们卖了他,把咱们供出来!”</p>
“你说现在怎么办?”</p>
“还用说?只一条路。”</p>
“反他娘的?”</p>
“对!”</p>
蝎子块转开磨磨,“怎么反?就地反,那是找死!离开此地,又无接应,他就要灭咱了。”</p>
黄巢凑上一步,“姓孙的要灭的,就是你我两人。他看不出反迹,就不会把两万人全烩了。咱俩只要不被他诱出大队,就按他给的行军路线老老实实东进,他就不好下手,同时派人联络张献忠接应。待走到函谷,突然掉头南下,与张献忠会合,姓孙的只能干瞪眼!”</p>
蝎子块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是条好计,只能如此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