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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八十一回 孙阁老阖家殉国 卢侍郎沙场捐躯
- 多尔衮一路斩关夺隘，连下涿州、定兴、安肃、保定，杀到高阳城，见此城高大坚固，遂道，“此城是孙承宗老家，将有一场恶战呀！”</p>
岳托道，“那又怎的，他现在没兵没将，怎守得住？攻吧！”</p>
清军攻到城下，将高阳团团围住。忽然一声梆响，多尔衮仰头张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城头上立起一片人头，中间十数员披甲大将，当中一人，正是白发银须的孙承宗。多尔衮心下大惑，这小小高阳怎有这许多兵马？但势成骑虎，只能硬攻，想了想，高声道，“孙老将军，久违了！”</p>
孙承宗呵呵一笑，“多尔衮，高阳县可不是蓟州城，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吧！”</p>
“老将军，弃守保百姓不为耻。你为了一人名节，忍看高阳遭屠戮？”</p>
“哈哈哈哈！多尔衮，这不是一人名节之事，这是我大明百姓的气节！不必多言了，来吧！”</p>
多尔衮手一挥，清军冲到城下，用云梯攀城，撞车冲城门。城上滚木擂石砖瓦火草齐下，清兵死伤一片。打了一天，高阳城岿然不动。直到天擦黑，多尔衮才鸣金收兵，清点伤亡，死伤一千多人。</p>
“大炮何时运到？”多尔衮问。</p>
岳托道，“我已催促了，今夜能到。”</p>
“好，天明炮轰高阳城！”</p>
高阳城墙终禁不住大炮轰击，东南城墙被轰塌，城内砖瓦火草已用尽，清军攻入，孙承宗带众人与敌巷战，竟又坚持了两天，终因寡不敌众，又是乌合之众，全城丁壮全部毙命，孙承宗力竭被俘。</p>
孙承宗被绑在椅子上，两名清兵看守。豪格大步进来，手拎一布包，向地一摔，布包散开，里面是一堆细银，“孙将军，你曾为明廷大学士，兵部尚书，家里就这点存银？说出藏银下处，可买你的老命。”</p>
孙承宗哈哈大笑，“难道你没听说过，天朝有个没有钱的孙阁老？”</p>
“啊，孙阁老，明廷气数已尽，大清当兴，阁老归顺我朝，当为裂土封侯的开国元勋，如何？”</p>
孙承宗仰天道：“狗臊奴听好：宁给大明当儿孙，不给清朝当祖宗！”</p>
豪格勃然大怒，大吼一声“带进来！”只见孙之澋被反绑双手，一个趔趄摔倒在孙承宗脚下，嚎啕大哭。</p>
孙承宗面不改色，“是我孙儿就不许哭！”</p>
“爷爷，孙儿不是哭自己，我父我叔都死了！”</p>
孙承宗沉声问道，“都是怎么死的？”</p>
“四叔肋中三箭，失血过多，气绝身亡。五叔孤身血战，被敌逼进死路，解裘力拼，斫死数敌，力竭而死，”孙之澋一指豪格，“被剁为肉泥。我父力尽被执，拒绝投降，被用铁蒺藜刺穿脚背，砍去双臂而死。之洁巷战中被乱矢贯背而出，遭刀劈而死。之滂腰受重伤被俘，被割鼻而死。之瀗被执，被沸汤沃面，靡烂而死。就是婶子嫂子，也无一人求饶！”</p>
“好，没一个孬种，是我子孙！”</p>
之澋见爷爷毫不变色，遂向孙承宗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向豪格道，“得见爷爷，我心足矣，可快杀我。我家已死尽，我不能死在爷爷后面。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孙家满门忠烈！”</p>
闻此言，孙承宗才动容，“真我孙儿也！”</p>
豪格一声狞笑，“本王成全你祖孙，拉出去，砍了！”</p>
孙之澋被拉出去，随后，一颗人头被摔到孙承宗脚下。承宗挺直身，“给老夫松绑，带老夫到院子里再砍头，老夫要给全城父老磕了头，再随我全家一同上路！”</p>
“老将军七十多岁高龄，又是明廷重臣，三朝元老。砍你的头，有违我皇上仁心。你就自裁吧！”豪格向两名兵士一歪头，“给老将军松绑。”</p>
“好，拿刀来！”孙承宗活动一下手臂。</p>
“这刀可不能给你。你虽年迈，杀人照样娴熟。给你刀，谁知你是自裁还是杀人？”豪格怀中抽出一段白绫扔下，叉腰而立，盯着孙承宗。孙承宗走到门口，扑通跪下，向北磕了三个头，返身回来，见白绫已挂到梁上，遂拾凳而上，投入缳中，踢倒凳子。</p>
“老将军且慢！”随着一声惊呼，岳托一步跨进来，疾步上前托住孙承宗双腿，“快快解下！”两名兵士不敢怠慢，一人踩着凳子挥刀斩断白绫，另一人帮助岳托托住孙承宗徐徐放下。岳托冲着豪格道，“你竟敢不请令就擅杀孙承宗？”</p>
豪格冷冷笑道，“他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个削职为民的平头百姓！”</p>
“平头百姓？他是我大清头号劲敌！抓了他，明廷朝野大震！带他回！”</p>
“哼，我哪敢擅杀孙承宗？是睿亲王令其自裁！”</p>
岳托闻言一跺脚，转身离去。孙承宗缓上一口气，道：“我已无力，扶我到椅上，给我痛快一刀！”两兵士看向豪格，豪格指指白绫，两人遂上前将白绫绕于孙承宗脖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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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重整兵马后挥师南指，直到保定才勒住人马。傍晚时分，忽报圣旨到，象升赶紧出营迎旨。</p>
方正化直进了大营，见卢象升迎出来才下马，“卢象升接旨！”</p>
象升一干人跪下，“臣卢象升接旨。”</p>
“皇上口谕：卢象升调度失宜，至列城沦陷，削尚书衔，仍以侍郎督师，速收复所失以功折罪！钦此。”</p>
“臣领旨谢恩！”卢象升抬起头，“没有圣旨？”</p>
“没有，路上不干净，故万岁爷只给了口谕。”</p>
卢象升起身，“公公里面请。”</p>
“不啦，卢大人这里哪是可久呆的，大人好自为之。”方正化说完就翻身上马。</p>
“公公稍等！”象升抓住马缰，“军中口粮将尽，将士皆饥。象升檄兵部输粮，不见回音。另外，建虏分兵南下，象升即分兵堵截，麾下人马不敷。请公公代奏圣上，催户部兵部速发粮发兵！”</p>
方正化摇摇头轻叹一声，“卢大人别指望了，现在是杨大人坐镇京城。”言罢加鞭而去。</p>
象升转身进帐，参赞主事杨廷麟跟身进来，“大人，绝我军粮，夺您尚书，杨嗣昌要置我们于死地吗？！”</p>
“我们还剩多少人？”</p>
“五千多。”</p>
“尚书乃身外之物，不必介意。只是这军粮和援兵——”</p>
“高起潜大营就在鸡泽，距我只五十里，让我去乞援吧。”</p>
“他、他肯来援我？”</p>
“卑职尽力说动他。”</p>
“好，”象升向前一步握廷麟手道，“你一文官，只是为象升向皇上进了一言，便被奸人陷害，调至军前。如果请不到援军，你就不要回来，速返京师！”</p>
廷麟慨然道，“请不到援军，廷麟也要回来，就便战死，也与明公做一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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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并不见高起潜来援，象升死了心，遂升帐，却见营外黑压压人头攒动，象升忙出营，见是城中父老，闻说卢总督要与清军决战，箪食壶浆来送行。象升热泪盈眶，道，“象升自从军剿寇以来，大小数十百战，从未败绩，但今已食尽力穷，死在旦夕，不敢再徒劳父老了！”说罢深深拜下。再转向诸将士，又是深深一拜，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我与诸君同受国恩，只患不得死，不患不得生！死西市，何如死疆场？我以一死报君，诸君愿随象升否？”</p>
众将士闻言个个感泣，呐一声喊：“愿！”</p>
“好！此战刀必见血，人必带伤，马必喘汗，违者斩!”</p>
百姓一片哭声，象升迳自起兵直趋巨鹿，直冲到清军大营嵩水桥，还未立稳，清军就排山般杀过来。象升立即分军为三，总兵虎大威率左、杨国柱率右，象升自领中军，扑将上去，以一当十，兀自支持得住。大战半日，杀伤相当。毕竟敌众我寡，到了下半日，炮尽矢穷，渐渐力衰，被清军团团围裹，犹是麾军力战。</p>
虎大威、杨国柱均已身被数创，跌跌撞撞走来，“大人，再不突围，就全军覆灭了！冲出去吧！”</p>
卢象升也已伤痕累累，体力不支，看看他俩人道：“我自从军以来，大小数十百战，只知向前，不知退后。追敌至此，就没想全身而退！多杀一敌，就少伤我一百姓，但目前再战下去只能葬送了弟兄们。你与杨国柱率军突围，本督今日便以此身报国，死不葬身了！”</p>
虎大威抓住象升手，“大人，徒死无益，冲出去，还可召集义师再战啊！”</p>
象升冷笑一声，“奸臣当国，必陷我于绝地！除非胜敌，否则，我便是袁崇焕第二，还遭万人唾骂！死牢狱与死社稷，你说选哪个？”遂向前张望一番，再道，“不必多言了，你俩听好：我带数人向北冲阵，你俩就率军向南突围！”伸手左右一划，“你们几个跟我冲阵！”说罢一推大威，“去吧！”手挺佩剑杀入敌阵。虎大威、杨国柱双双跪下，向着象升背影磕了一个头，含泪整军向南冲杀过去。</p>
卢象升砍杀十数人，已身中四矢，又杀数敌，复身受三刃，大叫一声“关羽断头，马援裹革，此其时矣！”叫罢扑倒，一道英魂化作碧血！其他数人也尽殁。虎大威、杨国柱拼死冲出，清点人马，不足百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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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麟哭请高起潜发军发粮，起潜不为所动。廷麟无奈，孤身返回，但见一片焦土，暴骨横尸！廷麟积极翻找，终见尸堆下露出麻衣，尸上还俯卧二尸，紧紧抱住象升。廷麟急忙上前，看出是掌牧杨陆凯和象升仆人顾显。杨陆凯身中二十四箭，顾显身受数刀。显然，他二人是怕清军残戮象升遗骸，俯身其上，被清兵杀死。廷麟椎心泣血，于一株老树下挖坑掩埋了三人，疾奔京城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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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济南三箭地，多尔衮勒住大军，眺望多时，对岳托、豪格道，“此城南高北低，三面环山环水，一面开阔平原，看似易守难攻，其实不然。”</p>
岳托频频点头，“不错，像个簸箕。只要占住两侧高点，就是瓮中捉鳖！”</p>
“不，不用费那力气，”豪格道，“北部低于东部的平原，是最低洼处。只要将大清、小清两河从城南处截住，大水便会直灌城内，城中守军就成了虾兵蟹将啦，咱们只须为他们收尸啦！”</p>
多尔衮、岳托指着豪格哈哈大笑。多尔衮道：“你近河去看看。”</p>
豪格先一愣，立刻醒悟，一拍脑袋，“嗨，跑得浑身冒热气，忘了是腊月尾啦，河冻了是吧？”</p>
岳托笑道，“即便能灌城，给养呢？”</p>
豪格又一拍大腿，“只想着不用做饭就吃现成的，倒把这大事忘了。把城淹了，那可就真没吃的了。你们说咋办？”</p>
多尔衮瞄他一眼，“哼，孙承宗的城咱们都能拿下，这朱由枢的城还拿不下？”</p>
“好！”豪格一声大叫，“东部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就从那攻他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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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王府大厅中，朱由枢正焦躁踱步，山东布政使张秉文一头闯入。不等张秉文开口，朱由枢疾步上前，先道：“有消息了？”</p>
张秉文摇摇头，“高起潜已到临清，就不动了；颜继祖说不得杨嗣昌令不敢回防；祖宽闻知卢象升死，大怒，改了方向，径去追杀高起潜；京城也没消息。”</p>
“颜继祖死孙！他要看着全城百姓和本王全死光？”</p>
“继祖一标人马仅三千人。”</p>
“三千不是兵吗？他本就是本王的兵，召他回来！”</p>
“德州距此三百里，来不及了。”</p>
“怎就来不及，我们坚持两天，他就到了。”</p>
“王爷，继祖回来也是送死。他五十天内被调防三次，已是兵疲马乏，毫无战力了。”</p>
朱由枢擂着桌角，“杨嗣昌高起潜，王爷我要食你肉寝你皮！”</p>
“王爷，目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p>
“城中只有两千兵，怎抵挡得住？”</p>
“招呼百姓，拿起家伙，上城抗敌！”</p>
朱由枢踌躇半天才道：“只这一条路了，你去办吧。”</p>
“王爷，”张秉文跨前一步，“您老必须亲自出面了，以激励士气，震撼百姓。”</p>
朱由枢又想了会儿，“好吧，我跟你上城！”</p>
见朱由枢上了城头，百姓都知道到了生死关头，也都抄起家伙跟了上来。张秉文衣不解甲，苦苦死守，竟坚守了十余日，毕竟不是清军对手，济南城终被攻破。张秉文一介文士，亦披甲仗剑，率兵民与清军展开殊死巷战，身中数箭，自刎而死。</p>
跟随的家人跑回府中，报与张夫人。夫人听罢泪下如雨，对守在一旁的妾陈氏道：“我说过要和夫子同死生的，这回真了，家中幼孤就由你照顾了。”</p>
陈氏大声道：“夫人死我也死！”</p>
张夫人摇摇头，径出官署，陈氏紧跟上。家中侍婢十多人见此情形，也一同跟了去，直走到大明湖，全都投湖自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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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走到王府前，抬头观瞧，“嗯，好一座王府，这高墙足有两丈余，比你我的府邸气派多了。”遂指着府前牌坊对岳托道，“你习了汉字，看那坊额题字写的啥？”</p>
岳托读道，“钦承上命，世守齐邦。”</p>
“哈哈哈哈，”豪格狂笑道，“熊兵熊将熊皇上，还能世守齐邦？交我大清吧！”</p>
远处朱由枢一干人双手反绑走出大门，多尔衮迎上去，对走在前面的老者道，“你就是朱由枢？”朱由枢瞪他一眼，没回答。多尔衮也不恼，向众人道，“王府的管家在吗？”</p>
王府管家战兢兢出来，“……我是。”</p>
“济南城有多少守军？”</p>
“不……不到……两千。”</p>
多尔衮很惊愕，“两千？济南为府，巡抚所在，怎会只有两千？”</p>
“是，巡抚颜继祖刚刚奉调驻防德州，带走三千兵。”</p>
“德州？”多尔衮转头对岳托道，“这本是防咱们南下的，没料到咱们先取巨鹿再东向。”</p>
“是呀，杨嗣昌是个蠢驴，才让你拾了个漏毛儿。”朱由枢道。</p>
多尔衮转向朱由枢道，“两千兵阻了我大清军十余天，你这个王爷还有些本事。”</p>
朱由枢鼻子哼一声，“本王还真没那本事，是我大明山东布政使张秉文张大人的本事，可惜战死了。”</p>
多尔衮又指着众人问管家：“这些都是什么人？”</p>
“是、是泰安郡王、临朐郡王、宁海郡王、临清郡王、纪城郡王、嘉祥郡王、清平郡王、宁阳郡王。”</p>
朱由枢向管家啐一口，“呸！瞎包！拔腚！”</p>
多尔衮挥挥手，清兵押着一干人前走。豪格一把抓住管家，“你，给本王讲讲这院子里都有啥，这门上写的啥。”</p>
“是。”管家回身指着门楣道，“这南门是正门，上面二字是端礼，东门曰体仁，西门曰导义，北门曰广智。王府内有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三殿，还有楼榭亭台。西北向有一泉一湖，名珍珠泉、濯缨湖。泉旁有渊澄阁、白云亭、孝友堂和燕居斋。濯缨湖汇聚珍珠、散水、溪亭诸泉，有数亩之大，湖水自南而北绕过假山流出后汇入大明湖。”</p>
豪格哈哈大笑，对多尔衮道，“将来打下这明廷江山，我的封地就在这济南，我就住这德王府！”</p>
多尔衮四下一扫，“烧！”</p>
“什么？你——！”</p>
豪格话未说完，只见岳托忽然软软的倒在地上，二人大惊，忙屈身扶住。多尔衮道，“你不要着急，我已得报，杨嗣昌已檄洪承畴总督蓟、辽，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不日即会东来。现在这江山还不是我们的！”</p>
岳托无力的摆摆手，“我已病了多日，怕乱军心，未敢言。看来，挺不过了。”</p>
豪格大叫，“速抬入房中，召军医！”</p>
一番忙乱之后，军医出来，对屋外的多尔衮摇摇头，“王爷是染了天花，已是沉疴，怕是不行了。”</p>
多尔衮缓步转了一圈，道：“我军长途转战已是疲劳之师，洪承畴、孙传庭、祖大寿均已带兵勤王，明廷精锐齐集，成亲王又一病至此，不可再战，回军吧。”</p>
清军从通州、天津、玉田、丰润至青山口，竟无一兵一卒截杀，一路畅通，从容北返，又演了一出“官兵免送”的滑稽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