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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九十六回 陕总督陷计折戟 前首辅奉旨夺命
- 高杰大步走进督师府，见白广恩已先到，不及招呼，向孙传庭匆匆一揖便道：“大帅真要遵旨出师呀，怎么改了主意？”</p>
“我岂不知出关是冒险，可如今还有他途可选吗？”孙传庭摇摇头，“大丈夫宁死马下，岂能再对狱吏乎？”</p>
白广恩与高杰一样，都是农军降将。自松锦之战逃回后，先是奉派镇守山海关，后又奉调入孙传庭部。此时见孙传庭执意出战，明白孙传庭是怕再受牢狱之苦，遂道：“力量悬殊过大，出关无异驱羊入虎口。我军是皇上唯一依靠，怎会再对狱吏？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大帅应审时度势而后定呀。”</p>
孙传庭看看他俩，忽然笑了，“你们可知邱之陶？”见二人摇头，传庭又道，“他是当朝大学士邱瑜之子，李自成陷宜城时被俘，被闯贼任为兵部侍郎，命守襄阳。昨日接他一书。”说着从案上拿起一纸递与白广恩，高杰凑过去同看：</p>
督师与之战，吾诡言左镇兵大至，摇其心，彼必返顾。督师击其后，吾从中起，贼可灭也。</p>
“可靠吗？”高杰问。</p>
“闯贼攻城时，他爷力主坚守，城破后为闯贼所杀，他父又是朝廷重臣，他断不会甘心侍贼！本督已回书如其言。此战如胜，上可慰天心，亦可扭转晋、豫战局。”</p>
孙传庭走到案前，“本督已檄左良玉统兵西上，令陕西巡抚冯师孔、总兵马爌、秦翼明取道商洛进驻南阳，作偏师之用。河南总兵卜从善、陈永福在洛阳与我会合。郧阳道高斗枢、总兵惠登相东进逼襄阳。”</p>
“惠登相？过天星惠登相？”高杰问。</p>
“是他。”</p>
“他何时降的？”</p>
“我知道，”白广恩道，“崇祯十三年，被左良玉打败，就降了。”</p>
“他可是老十三家呀！”</p>
“闯塌天刘国能不也是老十三家吗，降后以王臣自命，以忠义自许，骂贼而死。”孙传庭正色道，“实话说与你们：皇上将你二人调归本督时，朝中就有人说你二人贼性难凭，不可用。本督向皇上保你二人必不辱王命。还望你二人同心戮力，疆场用命，以明心迹！”</p>
“大帅放心，”高杰道，“誓死保我大明！”</p>
“对，唯大帅驱使！”白广恩跟道。</p>
“好！”孙传庭指着地图道，“你二人与牛成虎将军随本督大军由灵宝入豫，高将军为中军，白将军领火车营，总兵王定、官抚民领延绥、宁夏兵为后劲。明日午时在关帝庙誓师出关！”</p>
二人抱拳，“得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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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一路突进，斩获颇多，直抵唐县，李自成率部迎战。邱之陶见一切均按设计进行，十分得意，一面飞报李自成左良玉大军已抵襄阳城，请速回军，一面准备举火为号，夹击李自成。</p>
瓢泼大雨已连下了数日，这一日邱之陶正俯在地图上计算李自成回军日期，忽听有人大步进来，抬头一看，惊得差点坐地上，来人正是李自成！后面跟着张鼐、李双喜。“闯、闯王如何回来的这般快？”</p>
李自成冷笑一声，拉过椅子坐下，“如果慢些，岂不要被左良玉、孙传庭和你围歼在襄阳城下？”</p>
“闯王这、这话是何意？”</p>
李双喜道：“实话告诉你，孙传庭给你的蜡丸，是先被我截获，才到你手。”</p>
李自成向后一靠，闭上眼道：“何时举火为号呀，该点火了吧？”</p>
邱之陶知事已败露，便镇定下来，“左镇与孙督师联营而来，你虽然回来了，怕也是为时已晚吧。”</p>
张鼐哈哈大笑，“再告诉你，我军直抵武昌城下，那左良玉根本不敢动！至于孙传庭，粮道已被我切断，全军困于泥泞之中，死期不远了！”</p>
“邱之陶，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负我？”自成诘道。</p>
“哼！”邱之陶立眉眦目，“当初从你，就是为今日！汝杀我爷，我恨不斩汝万段，岂能从反贼！既然事败，杀便杀，皱眉不是好汉！”</p>
自成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支解了他，看他皱不皱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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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先是攻陷宝丰，后推进到郏州境内。李自成先以万骑试探性迎战。白广恩、高杰的前锋杨绳祖、王龙原是罗汝才部下，罗汝才被杀后带部潜遁，投了高杰。此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疯狂击杀，竟擒获了李自成的果毅将军谢君友，砍了李自成的坐纛，一举攻陷了郏州。孙传庭再命游击折曾修奔袭李自成部在唐县的老营，掳其辎重，杀其部众男女家属。高斗枢、惠登相接孙传庭令后迅速出兵，攻占光化、谷城，直逼襄阳。孙传庭洋洋得意，向崇祯报捷：“有自贼中逃回者言，贼闻臣名皆溃。臣誓肃清楚、豫，不以一贼遗君父忧！”</p>
不想连日大雨，车辆均陷于泥泞之中不能行进。李自成抓住战机，令刘宗敏率轻骑间道飞驰汝州白沙，抄绝了孙传庭的粮道，全军顿时陷入饥荒，军心大震，皆生畏心。孙传庭急令陈永福率豫兵留守兵营，自己率陕西兵分路撤退，豫兵岂肯，也随之溃退。农军乘势展开反攻，旌旗蔽天，望如云锦，官军股慄，大败溃逃，车倾塞道，互相践踏，一日一夜被追杀四百里，被杀四万余人，损失甲仗马骡数十万。孙传庭仅率高杰、白广恩数千人逃过黄河撤回潼关。此役孙传庭的九边精锐、良将劲旅损失过半，元气大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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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杰与白广恩闯进督师府，不及行礼，高杰就急急道：“大帅，刘宗敏、李过两军已逼近潼关，咱们这点人马是守不住潼关的，不如弃潼关而撤往西安，休息养兵，凭城待战。”</p>
“胡说！”孙传庭叱道，“若贼入关，西安必糜沸，内乱必起，还守得住？！”</p>
“大帅，”白广恩道，“强守潼关，是危道呀！三军家属都在西安，兵败思归。回撤西安可安军心呀！”</p>
“哼！陕西是李自成老家，根基深厚。回撤西安，你们以为城中百姓还会为我所用吗？这才是危道！”</p>
“那如今如何守？”高杰问。</p>
“传檄左良玉、冯师孔、陈永福、惠登相与我会合。深沟高垒，死守待援！”</p>
一天后农军抵达潼关城下，转天开始攻城。让孙传庭不解的是，农军的攻势并不猛烈，稍一接触便溃去，而且进攻断断续续，间隔颇长。莫不是正面佯攻？孙传庭立刻加强城周监控，却并未发现异常。这一日，正在攻城的农军忽然大乱，只听有人大叫“左良玉来啦，抄我后路啦！”遂向后溃逃。</p>
孙传庭闻言大喜，向高杰、白广恩道：“开城出战，前后合击，务歼此敌！”官军汹涌而出，直追出二里地，忽见农军反身站住，队列齐整，犹如平地起风，两侧冒出数万伏兵，杀声震天，将官军团团围住。孙传庭如遭雷击，“糟了，中计了！”</p>
农军队列忽闪出一道人巷，“哈哈哈哈！”随着一阵狂笑，刘宗敏立马人巷尽头，“百战不败的孙总督也会上此大当！那左良玉怎会来得？就是冯师孔、陈永福、惠登相也来不得！”</p>
孙传庭这才知道自己的细作被李自成截获了。他四下一扫，对高杰、白广恩道，“我引贼众来战，西南面贼军势单，你二人就从此处突围！”说罢不等二人回话，一夹坐骑，大喊一声，便杀入敌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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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一鼓作气，连下渭南、华阴、华州、商州、临潼，抵达西安城下。西安是秦王朱存枢封地。朱存枢是藩王中有名的富藩。陕西巡抚冯师孔退守西安后，劝朱存枢出银置备棉衣犒军，朱存枢却一口拒绝，于是洛阳献城一幕重演。守城副将王根子暗约农军，大开东门，农军轻松占领西安，冯师孔及按察使、知府、知县等均被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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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备副使都任领着一人来到总兵府衙，见到王定，向来人道：“这位就是总兵官王大人。”</p>
来人向王定略一揖，“在下是闯王特使，拜见将军。”</p>
王定一惊，略定了定神，自己坐下，并不让座，“有何话说？”</p>
来人环顾一番，缓缓道：“闯王入陕，已连下西安、延安、绥德，汉中、巩昌、固原，一路无阻，宁夏镇亦降，我军已入甘肃，围西宁。长江以北半壁河山已入我手，榆林旦日可下。不知大人作何打算？”</p>
“你来劝降？”</p>
“正是。大明将亡，归降闯王，不失爵禄。我左营制将军刘芳亮、后营制将军李过领七万大军屯于城下，如拒降，待城破，玉石俱焚！”</p>
都任一把抓住来使衣领“焚便焚，我先杀了你！”</p>
“住手！”王定瞪了都任一眼，“杀使不祥。”遂向来使道，“非我一人能主，还须与众将商议，你可先回，如议定，我自会与你等联络。”再向都任道，“送他出去。”</p>
都任送走来人又返回王定处，“大人是何打算，难道真要降？”</p>
“你认为我五千兵守得住？”</p>
“大人，贼言不可信。榆林不是米脂。榆林是大明重镇，九边之一，男丁多隶军籍，二百多年来都以当兵为业，与贼打了十几年，仇大怨深。无论降与不降，贼必屠城！拼死一搏，或可求生！”</p>
“好吧，你去召集各将官和在家的将军们，是战是降，今晚共议。”</p>
“已经议了多次了，军民都已上城，怎么还议？”</p>
王定起身道：“把李自成劝降之事告诉大家，再议。”</p>
当晚，都任先来到王定府，却见人去楼空。细问下人，才知王定携家眷跑了。随后，督饷员外郎王家禄、副将惠显、参将刘廷杰，以及卸任归里的前延绥总兵官李昌龄、前固原总兵官侯世禄、世禄子前山海总兵官侯拱极、前山海左部总兵官王世钦、世钦弟前柳沟总兵官王世国、前山海总兵官尤世威，先后来到总兵府衙，都任将李自成劝降和王定逃跑事说了一遍，遂道，“众位大人，你们说，该当如何？”</p>
众人面面相觑，就都看向大名鼎鼎的尤世威。世威不急不缓，对都任、王家禄、惠显、刘廷杰道，“你们是职任所在，你们说呢？”</p>
惠显先道：“已经议了多次了，死战到底！难道闯贼一句话，我们膝盖就软了？”</p>
“可是我城中士马单弱，守得住吗？”</p>
刘廷杰举手一划，“我榆林出了多少总兵官，出了多少将军？在座诸位个个杀敌无数，累著战功，如果降了，何颜面见列祖列宗？”</p>
王家禄跟着道：“对，宁可战死，也决不能给祖宗丢脸！”</p>
尤世威又看向其他人，“你们说呢？”</p>
李昌龄环视一圈，道：“贼至而遁，非勇；见难而避，非义；不战而降，大耻！”</p>
众人齐叫道：“说得好！”</p>
都任道：“既然同仇敌忾，就不必议了。但是，如此大事，须公推一人主持。我等虽是职任所在，但资历、经验远不如各位前辈，还是推举一位主帅吧，我们遵命就是。”</p>
“这还须议？”侯世禄道，“自然是尤老将军当仁不让了。”</p>
众人齐声附和。尤世威道，“事紧急，老夫就不推让了。但须再议一议，如何御敌？”</p>
刘廷杰大声道：“西安虽破，三边如故。贼皆中州子弟，杀其父兄而驱之战，必非所愿。榆林天下劲兵，一战夺其气，然后约宁夏、固原为三师迭进，贼必可平。”</p>
“有理。”尤世威道，“听老夫令：侯大人协惠大人守东门，拱极助刘大人守西门，世钦助都大人守南门，世国助王大人守北门，老夫与李大人居中调度。各位各就其职，简卒乘，缮甲仗，募死士，各出私财佐军。”</p>
第二天李自成大军抵城下，转天开始攻城，架云梯、起飞楼，矢石交至。榆林军民严防死守，奋力抵抗，杀贼无算。李自成连攻六昼夜未能拿下，牛金星出计挖地道至城垣，下置火药炸，上以大炮轰。至第七日，终破城。世威等督众巷战，妇人竖子亦发屋瓦击贼，贼尸相枕藉。终是寡不敌众，力不能支，一干人等均被执。侯世禄父子、刘廷杰骂不绝口，当场被杀，满城军民无一人投降。世威、世钦、世国、昌龄、惠显被缚至西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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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与六部大臣奉召来到文华殿，行礼毕，崇祯从案上拿起一份奏章，“这是新任吏部尚书李遇知的疏，”说着递给王承恩，指着一处道，“念，从这念。”王承恩答应一声，读道：</p>
数年以来练兵措饷，俱成乖忤，物力耗竭已尽，人心离散已极。为今之计，怨天尤人总属无济，唯有急复秦督，急补秦将，急发堪战之兵，急措接济之饷。四事之外，别无良策。臣荐新任兵部右侍郎余应桂为秦督，联络甘固延宁抚镇之兵，收三边健勇土著，相机扼剿；调新推四川巡抚李化煕改任秦抚，招徕残兵，收拾难民，再图保聚。此时此际，秦中之兵抽调已尽，秦中之饷骨髓已枯，万万无济。须播发内帑，救焚拯溺已刻不容缓。否则，朝廷之事只有束手断送。</p>
崇祯看着余应桂，“孟玉，朕已调李化煕任秦抚，就按伸伯说的，朕发内帑银一万两、银花四百枝，银牌二百面，各色莽紵二百匹，色绢四白匹，为军前犒赏，你即刻赴任，不可稽迟。”</p>
“皇、皇上，”余应桂脸色煞白，汗溢额头，“闯贼已据全陕，各地守将白广恩、左光先、陈永福、马岱均降贼。贼又西向克兰州，杀肃王，占甘州，杀甘肃巡抚林日瑞、总兵马妒，兵围西宁。今又东向入山西，臣去何为？”</p>
“三秦历山带水，四塞称险。屯兵函谷，可以号召天下，从来劲兵大将咸出其中。卿此去，鼓励文武乡绅及士庶人等，智者抒谋，勇者效力，富者输财，务期全力扫荡，以速廓清。”余应桂不敢再争，唯有从命。崇祯换了话题，“目下辅臣只有陈演、蒋德璟、黄景昉、魏藻德。国家危难之际，更需集众智，辅臣少了些。朕看了李建泰《陈时政切要十事》疏，很好。李建泰以本官吏部右侍郎、方岳贡以本官左副都御史同加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朕。”</p>
二人还未及领命，首辅陈演忽然道：“皇上，方岳贡不可入阁。”</p>
“哦？”崇祯诧异，“为何？”</p>
“方岳贡与献贼有书信往来！”</p>
这话非同小可，大殿立时炸开！崇祯看看方岳贡，再看着陈演，“你如何知道？”</p>
“我来说！”不等陈演回答，郑三俊站出来，“岳贡为松江知府时，张献忠据谷城，听说岳贡之弟居谷城，以为其弟必沾其光，家境殷实，遂抄其弟家，却见其无如一介平民，顿生敬意，遂释还，并修书一封送松江。信中说，‘使为官者人人皆如我公，百姓不受脧削之苦，献忠何能起事？’岳贡并未回信，但将献贼信递交了内阁。”</p>
崇祯看着陈演，“这是书信往来往来吗？”又点点头，“不以人废言，张献忠说了句实话。方岳贡，郑三俊举你为廉能监司，召对时你对朕是如何说的，再对众卿说一遍。”</p>
方岳贡轻咳一声，“臣说的是，欲天下治平，在择守令；察守令贤否，在监司；察监司贤否，在巡方；察巡方贤否，在总宪。总宪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试法？”</p>
“就是这话，所以朕才简他入阁。”崇祯又换了话题，“再说下一件事：周延儒之罪，三法司议为应下失误封疆一等，发烟瘴地面充军终身，拘妻佥解。是何理由？”</p>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出列道，“皇上曾有明旨：曾居首辅，宽其拿解。”</p>
“那是说拿他解他时不要虐他，不是论罪！”</p>
“皇上，臣有疏奏。”李邦华袖出一份奏牍，欲递给王承恩。</p>
崇祯止住，“念！”</p>
“是。”李邦华打开读道：</p>
周延儒是皇上召起田间，隆以师保，可称奇遇。当其受事之初，有蠲租、起废、解网、肆赦诸大政，至德光昭，天下称颂。但罪辅不能永矢精白，防简疏于比匪，居身涉于营私，贿赂潜通，节钺暗授。至行间功罪，以门墙而颠倒，封疆多故。恳乞皇上垂念国体，作出圣裁。</p>
“什么话！”李邦华刚读毕，大理寺卿凌义渠先道，“周延儒曲学阿世之徒，有谋身之私智，无体国之公忠，精神惯用于揣摩，伎俩总归于闪烁。因此一时群小蚁附，幸窦杂出，狐假公行，自误误国。善用行政之柄，供其市恩修怨之图。法虽有议贵之条，也不能为其宽恕！”</p>
“此话偏颇。”刑部尚书张忻道，“既有议贵之条，便不可妄议。周延儒复出以来，勤勉颇著，未尝无裨于纶扉。无奈性生智巧，缺少诚正之谊；情喜夤缘，屡犯比匪之戒，以至滥用非人，封疆罔效。甚至奉命视师之时，仍一味私交是庇，赏罚混淆，罔凛国宪。延儒受恩独厚，负恩独深，视息尚存，宁无愧死！其罪虽浮于丘山，但有议贵条法，望皇上慈存辅弼。”</p>
“朕明白了，三法司一人议严，二人议宽。朕垂念国体，慈存辅弼，那周延儒生有何颜面，死安足赎罪！王承恩，宣旨！”王承恩展旨读道：</p>
周延儒机械欺蔽，比匿容私，滥用非人，营私纳贿，遗误封疆。前屡旨已明，这所拟岂足蔽辜？姑念首辅一品大臣，着锦衣卫会同法司官于寓处勒令自裁，准其棺敛回籍。</p>
王承恩话音刚落，蒋德璟立刻站出，“皇上，皇上，周延儒奉召之初，一切奉扬圣德，诸政正道，中外人士欣传有太平之兆，皇上亦曾说过周延儒功多过寡。但此人赋性宽疏，以至门客宵小之徒乘机假借其声名，纳交通贿，延儒不能尽知，即使知道也不能杜绝。因而宠贿彰闻，疵垢多端，天鉴迥然，罪责难逃，部院之议诚当其辜。至于视师诏旨一出，奉命即可起行，驰驱通州一带，也不无微劳可悯。乞求皇上法外施恩，俯从部议。”</p>
崇祯摇摇头，“其实朕心亦恻然。但周延儒犯罪太重。更可恨的是，及亲履行间，回朝面询，应将兵情据实陈奏，极力挽救，庶几收效桑榆，可他之欺蔽较前更甚。若律以祖宗大法，当在何条？念系首辅，勒令自裁，已是轻处了。”</p>
“皇上，”李忻袖出一纸，“这是周延儒在羁押处写下的一首绝命诗。”王承恩接过铺展在崇祯案上：</p>
恩深惭报浅，主圣做臣忠。</p>
国法冰霜劲，皇仁覆载洪。</p>
可怜惟赤子，宜慎是黄封。</p>
替献今何及，留章达圣聪。</p>
崇祯站起身，“如今才知道恩深报浅，国法冰霜，是不及了。已有旨了，都不必再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