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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墨染红书坊

正文 第 9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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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香被裴岚迟冷漠的表情刺中了心口,她按住右手,摇了摇头。

    “那就好。”裴岚迟转向门口,大声道了一句:“母亲,我出门去了。”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席若虹赶了出来,看见暗香伤得不轻,忙将她搀进了厅中,又命人来为暗香包扎。

    她不是不明白暗香对岚儿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席若虹也有思量:会作画的颜瑾身为悦书轩的接班人,若是她与岚儿成亲,流沁坊与悦书轩就能联手对抗抱鹤轩。这样的结果,势必是最理想的。而暗香,只不过是放鹤州千千万写手中的一名,资质平庸,即使抛弃了这一个,要寻觅其他人替代也是极为容易的事情。

    事已至此,她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用热心的问候来弥补方才的一出小小的不快。

    暗香手脚冰凉地做在那里,觉得连空气都凝滞住了。

    裴岚迟喜欢的,竟然是颜姑娘么?

    那些象征温柔的拥抱又是怎么回事?那些甜蜜的牵手又演的是哪一出?她咬住嘴唇拼命不让自己落下泪来,至少在席若虹的面前,她不能露出丝毫的难过……可是胸腔内仿佛有千万朵云不断在翻涌,变幻出各种各样恐怖而狰狞的怪兽,去企图揪下她的心,撕成碎片。然后在她痛苦的呼喊中细细咀嚼那些碎片。她拼命的想赶走胸口的那群怪兽,可是它们伸长了爪子邪恶地笑着。

    “痴傻的人类!”

    它们异口同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今我来思

    暗香在前厅默默坐了好一会,喝了口热茶,才缓过了神来。

    正巧酿泉来报,说是昨日的那几位客人已经用好了早膳,正要来向主人辞别。

    席若虹忙上前迎候。

    “在下方遂墨,这位是舍妹绮墨。”华服公子笑意吟吟上前拜谢道:“昨日承蒙这位姑娘让我们留宿在流沁坊中,不甚感激,今日特来向坊主拜谢。”

    “方公子不必客气。”席若虹一面答话,一面想着京城的贵胄中有哪一家是姓方的。只不过冥思苦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暗香原本呆坐在厅中,见到昨日那位公子前来,只得默默站在一旁,神情黯然。

    那位方遂墨并非是个大意之人,却不便在主人面前问候。只得推说还有事在身,与席若虹请辞了。

    他走到暗香面前,道了一句:“在下会在放鹤州中滞留数日,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城东的抱鹤轩中找我。”

    “抱鹤轩?”暗香抬起了头。

    席若虹也拧起了眉。此人竟然是抱鹤轩主的客人?

    “怎么,有何不妥吗?”方遂墨见得二人脸色突变,不由暗暗一惊。

    席若虹立即舒眉而笑道:“方公子若是见了容轩主,还请代老身要回小女的尸骨。”

    这句话席若虹虽是笑着说的,却让方遂墨身后站立的方绮墨并上两位侍女面色一寒。原本是喜庆的正月里,流沁坊的坊主却口口声声通过一个外人向抱鹤轩索要尸骨……若不是一般的恨意,还不至于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表现出来。

    可见……方遂墨心底已经洞明一切,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各位,我们告辞了!”

    流沁坊这个地方,真是让人浑身寒意直冒呀!

    他忍不住携了妹妹的手,发现她正抿着嘴直笑。方遂墨忍不住斜睨了妹妹一眼,加快脚步离开了流沁坊。

    “可惜呀可惜……”甫一上马车,绮墨便拍手大笑了起来。

    方遂墨也松了口气,追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哥哥看了人家那么久,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话语一完,旁边的两名侍女也撑不住笑了。这一路上,方遂墨见到了长相俊秀的少年或是少女,就要上前去结识,不问清楚人家姓甚名谁,绝不罢休。就是因为这样,才错过了前段时间本欲参加的新年书会。想不到赶到放鹤州的时候,居然已经过年了……

    好在如今已经到了,这差事嘛,还是要慢慢办的。想必一时半会,他们也离不开放鹤州了。绮墨一面捻了一缕头发在手指上把玩,一面觑着哥哥道:“放心,那位姑娘说不定抱鹤轩的人认识。况且又不是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方遂墨听她这样一说,终于又想起来心中惦念已久的那个人。

    他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大声吩咐车夫道:“去城东抱鹤轩!”

    锦书匆匆来报,让容宿雾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腔调。

    虽然是大正月的,路况却不甚分明。因此来抱鹤轩拜会的人也越发少了。新春自然是书肆的淡季,他也不去计较伙计们偷偷溜回家去抱了火盆取暖——因为他这个做轩主的,仍然和伙计们的举动没有什么区别。

    此刻他披着厚厚的秋香色赑屃纹的大衣,极不情愿地伸出一双手,掀开了帘子。冷风顿时从门外吹了进来,让容宿雾倏然一怔,倒是从恹恹的状态中清醒了几分。“什么事?”他紧了紧衣领问道。

    “轩主,有客来访。现在轩中候着呢。他们说,是轩主的旧交,特意从京城中赶来拜会。”锦书躬身答道。

    “京城?”容宿雾对这两个字似乎极其敏感,立即收声敛容,沉思起来。俊目低垂,流转间不由想起一个人。难道是他!容宿雾趿拉着鞋子站了起来,似乎准备要亲自与这个客人见上一见,他一面敛肃妆容,一面问锦书:“那位客人长什么模样?有没有递上拜贴?”

    锦书呈上来一块玉佩,道:“那位客人说,只要轩主见了这个,自然知道他是谁了。”

    容宿雾只看见上面的五彩丝络,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了。“备车吧,我这就随你同去抱鹤轩。”他摸出自己的那块玉佩,与这个人的放在了一块,手掌中那一龙一凤,琴瑟和谐,倒像是无比喜庆的模样。

    容宿雾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他来做什么?”再说,以此人的身份,突然出现在放鹤州,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不紧不慢地与锦书坐上了马车,隔了段时间又问:“最近裴岚迟在做什么?”自从那日在书会中,流沁坊因为暗香的书与颜瑾的画挽回了声势之后,容宿雾便再也没有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只命锦书买了一本暗香的新著来与他看。不过看了几页便丢在一旁笑道:“差太多了……不看也罢……”

    锦书答道:“似乎与悦书轩的颜姑娘走得很近。”

    容宿雾笑道:“那暗香怎么办?”似乎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倒是十分有趣。他不由得心情暂缓了起来,将有客来访一事撂在了一旁。他低头思量了片刻,突然抚掌而笑,“锦书,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请轩主吩咐。”锦书在容宿雾的面前,一直是个忠心耿耿的冷面孔。

    “你去城里的绸缎庄,定制一条绣着百年好合鸳鸯戏水的红锦被。顺便叫他们……”容宿雾将声音压得很低,轻声细语间,面孔上却流露着兴奋的神色。

    锦书只顾点头,然后奔下马车径直去了。

    容宿雾吩咐车夫道:“慢一些走,让那几位客人再等上些时候!”

    方遂墨与妹妹坐在抱鹤轩的前厅内,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中间茶凉了数次,连个炭火也没有,绮墨冷得发抖,命侍女们从随行的马车内寻了件大髦披在身上,又忍不住抱怨道:“哥哥,这个容宿雾是什么人,为何连见我们一面都这样摆架子,简直……”

    方遂墨却一脸含春,露齿而笑。“他若不叫我们等,便不是容宿雾了。”

    话音刚落,便见得有小厮上前来在前厅中摆放了一大盆炭火,隐约听得抱鹤轩大门中开,有马蹄哒哒的声响自远而近地过来了。

    只见容宿雾在他的大衣外,罩了件莲青洋线番帊丝斗篷,掀开了车帘子,弓身慢慢踱下车来。早有小厮搀了容宿雾,怕天寒路滑,一路走到前厅,才将斗篷脱去,交与小厮手中,打发他上热茶来。

    “宿雾!”方遂墨眼前一亮,迎上了前去,倒仿佛他是此地的主人,前去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容宿雾只是笑对着点了点头,将他的玉佩递上前去:“宿雾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自知对方的身份是不便暴露的,只是模糊了几句话,应对得体。

    方遂墨接过玉佩,却将他的手在掌中轻轻捏住,怜惜道:“你的手仍旧是这样冷,都快冷到我的心里去了。”

    第三十三章 执掌督察

    方遂墨接过玉佩,却将他的手在掌中轻轻捏住,怜惜道:“你的手仍旧是这样冷,都快冷到我的心里去了。”

    方绮墨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容宿雾乘机抽回手,看向厅中陌生的少女面孔,疑道:“这位是?”

    “是舍妹绮墨,恐怕你不曾见过。”方遂墨含糊地答话,目光却一直盯着容宿雾的脸,不曾移开过。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让阅人无数的他无法忘怀。恨不能,恨不能……方遂墨还在暗自凝思,冷不防听容宿雾咳了一声,倏然心头一紧,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声咳嗽弄得焦躁不安,巴不得拿自己的心口去暖他。

    只听容宿雾淡淡道:“不知道公子爷这番来放鹤州,是为的何事?”

    方遂墨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放鹤州的真正意图,不由敛正心神道:“据查,放鹤州经营了一批影射朝政的书籍,圣上龙颜大怒,特派我前来督察放鹤州的制书出版。”自古以来,放鹤州本就应该有朝廷的人前来监管。最近这几十年,朝政清明,民生也富裕,皇帝乐见此事,自然将州县的管制也略略松懈了下去,竟叫他们自由执掌其间诸事。

    容宿雾不动声色,追问道:“那么公子爷是要如何督察呢?”

    方遂墨却守口如瓶,回敬道:“那就看宿雾你想我如何来督察了……”言下之意不乏暧昧。

    方绮墨装作没有听见,在前厅中随意浏览了几本书籍,顺口问道:“容轩主可认识一位姑娘?”

    “哪位姑娘?”

    绮墨看了哥哥一眼,笑道:“就是流沁坊的一位姑娘,眉眼长得十分清秀可人,乍一眼看上去与平常的姑娘无异,仔细看来却别有一番风味的。”

    容宿雾觉察到了绮墨的眼神,自知她是替方遂墨求问的,他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于是道:“那位姑娘唤做暗香,是流沁坊邀去写书的。”

    “看不出来,她竟是位才女!”绮墨笑道,将眼神递与方遂墨。

    暗香的眼皮跳了一跳,她用手指轻轻压了一压,仍然突突乱跳。她并没有忘记今日早晨在前厅中听见的话。裴公子要向颜姑娘提亲,难怪那日颜姑娘还问了她,是不是与裴岚迟订过亲,否则,为什么总是他出现的时候,她也出现,就像是他身边的一个影子。初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习得原来颜姑娘是来试探她的。

    是了,若真要说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他们俩还真的就是用多少张嘴也挑剔不出由头来的般配!

    她拿了本书随意翻看,几乎每一页的纸上,都有男男女女倾诉爱情,都有写不完道不尽的缠绵情话,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暗香恹恹地将书丢在一旁,歪着身子卧在榻上,一丝精神也没有。这几日她心情不佳,倒把那习文的事情搁下来了。书也懒得看,笔记也懒得做,更何况夫人早晚忙着应酬,而裴岚迟早晚不见人影,她像个闯进陌生人家中迷路的女子,无比尴尬。

    若是裴岚迟娶了颜姑娘……那么继续呆在流沁坊有什么意义呢?继续拿那个为姐姐报仇的借口留下来吗?暗香咬着帕子,不知如何是好。她又想起容宿雾那天在自己耳畔轻声说的那句:“不如来抱鹤轩做我的写手如何?”

    她立即又否定掉了这个会让自己处境更为尴尬的提议。回去?且不说自己的才华稍逊一筹,底气不足,就是问晴摄雪那两个厉害到家的姑娘,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无法招架得了的!再加上姐姐的死八成与容宿雾有关系,这等仇深似海的人,怎么能与之共处?暗香咬了咬牙,又坐回去继续研读那些堆成了山的书。

    她的处境,是不允许有一丝一毫懈怠的。

    想继续呆在裴岚迟的身边,不能用美貌,便要用才学。暗香唤了酿泉一声:“磨墨。”

    正在一旁打盹的小丫头酿泉一听这句话,慌忙站起了身,一面揉眼睛,一面寻来了暗香常用的文房四宝来,这才哈欠连天地开始研磨了起来。

    暗香一面细细读着文中的句子,一面记录。间或有心得体会,往往一挥而就。似乎沉浸在书香墨坊之中,俗尘中的烦恼也逐渐在笔墨游走间淡忘了起来。暗香不记得哪个人告诉过她,唯有多读多写,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习文之路本就艰难,她并非像其他人一般,不过是出过一本书便沾沾自喜,恍然有盘古开天的伟岸功绩,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本书是自己所作,巴不得在放鹤州的城中央大吼三声“我出书了”来敬告天下人。

    可是,连放鹤州的一条狗都能够握爪题字,何况人乎?

    四大书局中为首的抱鹤轩,也公然以捉刀为赚的手段,虽然名声在外,却与那些为功利而写作的人没什么区别。

    暗香一面愤然地想,一面在笔记中抒发自己的不平之气。

    这一路写下来,连时辰都忘记了。

    “夜深了,姑娘这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不如吃点东西去休息吧。”酿泉轻轻提醒她。

    “什么时辰了?”暗香晃了晃浑身酸痛的胳膊,问道。

    “已经子时了。”酿泉也不容易,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

    暗香点了点头,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刚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麻了,“哎哟”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酿泉忙上前来帮她按摩。

    “扶我去门外走一走吧。缓过来就好了。”暗香道。

    清冷的夜空中,疏疏离离的挂着几颗星。不见月的踪影,却平白觉得寂寥的夜色也十分美妙。暗香慢慢地走,尽量不发出声响。也许流沁坊的人都睡下了。

    “姑娘,你闻见什么味道没有?”酿泉悄声道。

    第三十四章 泪湿春衫

    “是了,有淡淡的香气。我记得流沁坊的后花园种了几株梅花,算算时候应当开了。”暗香有些雀跃,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

    流沁坊在后院辟出一片地来,栽种着各式的花草树木。并从后山引来活水,淙淙而下。溪旁种的大概是白梅。虽然无月,却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出一片朦胧而缱绻的素色来,那花瓣几乎透明,一点一点横生在枝头间,错落有致,疏密相间,倒不由让人想起林君复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拂动月黄昏”的名句来。

    “小姐的名字,便是在说这梅花了。”酿泉轻抚着那株开得极致的梅花,突然这样道了一句。

    暗香却想到碧如说的那句“我看把姑娘比做花儿草儿啊,就是不吉利……”,不由心中一怔道:“我娘说,生我的时候正是腊月,正惆怅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呢,刚巧闻见了这梅花的香气,便取做这个名字了。”

    她又看了看那株梅花,幽香阵阵,忍不住惹人怜爱。

    她什么时候也能如同这株梅花一样如此盛放?

    一旁有一株稀稀落落的小梅树,大概在秋霜中冻坏了,刚刚被园丁修剪过,疏枝少叶,羸弱得犹如添了病容的少女。浑身漆黑的枝条上,只淡淡开出了一朵小花,薄薄的,仿佛风一大就会被吹了去。

    暗香俯下了身,刚想去为这株小树松松土,却不曾想到听见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是裴岚迟,手中提了一盏灯,头发仿佛被夜露沾湿了,在灯下湿漉漉的闪着薄亮的光。

    “小姐看书看得麻了腿脚,出来走走。”酿泉答应着,闪至一旁,似乎知道他们难得相见,必然有话要说。

    暗香仍然保持方才的姿势没有动,只呆呆地看着那朵梅花。

    “既然喜欢,就摘下来好了。”裴岚迟走上前,动手将那唯一的一朵梅花摘了下来,递至暗香的面前。

    暗香缓缓站了起来,难得在裴岚迟面前露出无比悲切的表情:“它好容易开了一朵花,你却将它折了。”

    “怎么说这种话?”裴岚迟将手中的灯稍稍举高,这才看清楚暗香早已是泪痕落了满脸,犹如一朵带雨的梨花倏然立于花前,这幅情景让他不由地心中一动,赶忙上前好言劝慰道:“怎么哭了?若不是前几日没有见着你的母亲,心中郁郁不快?”

    他顺势将手中的梅花别在了暗香的鬓旁,又掏出随身的一条帕子,递与她道:“别哭了,若是让母亲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这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暗香接过他的帕子,拭了泪痕,这才低头一看,是块女人用的帕子,上面用飞针走线绣着一幅并蒂莲花的图案,看那副莲花图,倒与别处的花样不同,仿佛出自巧妇之手。暗香心头一阵刺痛,急忙将帕子又匆匆递换给裴岚迟,拉了酿泉便急忙忙走回自己的卧房。

    暗香一面走,一面哭得更加厉害。害酿泉不知方才裴岚迟惹她说了什么混账话,害暗香又急又气,哭个不停。

    这憋了大半年的泪水,仿佛春日苏醒的河流,一路顺畅无比地倾流而下。委屈,彷徨,寂寞,愤怒,忧虑,孤独,嫉妒……这些情绪纠结成了一团,侵蚀了她的幸福,湮没了她的快乐,歼灭了她的羞赧,吞噬了她的喜悦,她成了一个为了别人而活着的机器,分不清楚喜怒哀乐,也不明白自己要前进的方向!

    今日,她彻底地知道自己要变成什么样的人,要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她要改头换面重新审度自己的人生。暗香将拳头握得紧紧的,她要靠自己来改写自己的命运!

    她鬓角的那朵梅花早已在奔跑的途中散落得不知踪迹了。她的眼泪仿佛是为了纪念过去的那个自己——像那一朵不知踪迹,被裴岚迟掐下枝头的那瓣小小的梅花。

    是以,当整个流沁坊开始张罗起了少爷裴岚迟的婚事的时候,暗香的表情也是极为淡漠的。在前厅中见了他,即时当着席若虹的面,她也不过是低头说了句恭喜,适时露出一个应景的笑容。在旁人看来,她还应当扮演一个难免些许落寞的可怜人。听,连门房都在叹气说:“我还以为裴少爷应当娶的人是暗香姑娘呢!”

    私下里,她仍是恶狠狠地读书,再将那书中的字句章法,混入四肢百骸,并了自己的思路与想法,大胆改造,迅猛落墨。

    她开始写了一个有关三个女人的故事。这三个女人分别是:一个是戏园子门口卖零嘴的少女,一位是戏园子里的当红的名角,还有一位是个上等人家的夫人。维系在三人之间的,是一个面貌英俊却本性风流的花花大少。他有这么一位美丽的夫人,仍旧究要去戏园子里捧戏子,临出门,也不忘记在戏园子门口去乘着买零嘴的当儿调戏一下那位清秀可人的孤苦少女。可那三个女人偏偏都爱他。这一日,他的夫人因为受不了他平日的冷漠,终于吞金自尽。她并非放弃了他的爱,只是她突然彻悟,与其爱着这样的男人,不如投奔轮回之所求取解脱。爱到了极致,便知道放手。然而不甘的人,却是照顾她长大陪她出嫁的乳母。乳母将夫人的尸体悄悄转移到戏园之中。当幕布拉开的时候,正在台上唱戏的戏子,生生被这具狰狞的尸体吓着了,不小心跌落台去,当场死了。一个不够本分的女人,若是爱上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场往往落得凄惨。而那位在台下正襟危坐的少爷,却被这一场变故吓成了痴呆。

    唐家无后,只好为痴傻的少爷续弦。寻常人家的女儿,怎么肯去嫁与一个傻子?只有那身世凋零以买零嘴为生的少女,凄惨做了唐少爷的妾室。她不知道先前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爱他,希望他好转过来。她不惜抛下少奶奶的头衔,重新扮作卖零嘴的少女去博得他内心的记忆,换来的,也不过只是他一个嬉皮笑脸,痴痴傻傻的笑容。年复一年,她的心逐渐淡去,只留下苍老的面孔和一颗哀莫的心。

    酿泉在她停笔之后,连夜读完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暗香道:“姑娘笔下的这些女子,真真是些可怜人。”

    “是么?”暗香扬了扬眉,暂时搁下手中的笔,来听酿泉评说。虽是出了一本书,市井中的反响却平平,她也没能听过一些与自己的小说相关的评论,偶听酿泉一说,不由得静下心细细思量。

    “姑娘前一本书,写的那对姐妹,也是让人觉得她们十分可怜,看到最后,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能留下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而这一本,虽说是同情那三个女子的遭遇,却又觉得世间男子的可恨,分明有了碗里的珍馐,却惦念路边的野食!”酿泉一面说,一面露出忿忿的表情,仿佛对书中那位姓唐的少爷十分怨念。

    第三十五章 再逢宿雾

    暗香时不时点了点头,在沉思中将文稿誊写整齐,亲自交于席若虹去看。裴岚迟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每日都忙着去筹备婚礼的琐事,忙得终日不见人影。暗香只得觑见席若虹有了些许空儿,才敢去叨扰她。

    席若虹原本还担心暗香会因为裴岚迟的婚事而就此消沉。见她来访,忙不迭拉了暗香的手落座,仔细打量了她周身的气色,除了有稍许的倦怠之外,倒还算精神。尤其是她居然拿来了一叠新写好的文稿,这让席若虹非常安慰。暗香毕竟是个识大体的姑娘,知道什么是应当做的,什么是不应当做的。这短短的几日,便新写了一部完稿,席若虹宽慰了许多,柔声道:“不用太急,等忙完这几日,我仔细研读。”她在暗香的书稿上拍了一拍,却暗香的心向外推了一推。

    暗香只得陪笑道:“有劳夫人了。若是没有事,不打搅夫人了。”

    席若虹点了点头,见她离去,又忍不住唤她回来:“今日是元夕佳节,不如让酿泉陪同你出去走走,外面张灯结彩的,十分热闹。”

    暗香道:“是了,这几日一直闷在家中,也该出去走走了。我准备准备就去。”她的脚步有些匆忙,似乎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到处张结着彩灯红稠的流沁坊。

    不过是吩咐酿泉随身带了袋,暗香便只身走出了府门外。还未暗透下来的街道上,早早的便挂起了各式各样花灯。尤其以走马灯颇夺人眼球。几位围观的美貌女子的影子被倒映在走马灯上,随着转轴的不断摇动,仿佛无数个美貌的女子就要从那灯中脱颖而出。围观的人都拍手笑了起来,齐赞这灯艺师傅的手艺了得。

    暗香与酿泉随意逛着,却丝毫没有闲适的情趣。

    依然是这一条放鹤州城中最热闹的街道,前一次的记忆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那时候的身边,紧握着她的手的,是裴岚迟。

    那时候的颜瑾,是路人眼中的焦点,是璀璨群星中那颗最亮眼的。她似乎无时无刻不受众人的关注。而相比之下,暗香只是这场热闹喧嚣背后的衬景。她是无数鼓掌叫好的路人中的一个。她永远都只合适在光芒的背后,做一个默默赞颂的角色。

    “姑娘,看这个面具!”酿泉不知在那一户人家那里买来了两只面具,张着獠牙狰狞地笑着——一脸可怖的样子。她自己戴了一只,递与暗香一只,摇头晃脑,好不开心。

    暗香随波逐流地戴上了那顶面具,看着酿泉的面孔变成一个狰狞的笑面鬼,想必自己的面上,也笼罩着一层这样的笑意。深深的,咧开嘴唇的放肆的笑意。面具就是这样,不管人的心里究竟是什么表情,它永远会用一张笑脸去对待任何人。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随着往事的勾动而落了下来。

    拥堵在热闹的人群中,她与酿泉被挤散,心下不由得慌张了起来,摘去面具,拭去面上的泪水,她逆着人群孤寂地寻找着面具人的形状。

    刹那之间一辆失控的马车朝奔涌的人流冲了过来,暗香呆呆地立在当场,忘记了躲避。终于有个人及时拉住她,宽大的衣摆笼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揽入怀中,不断在旋转中求得平衡。那个人也如同暗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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