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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不请郎自来

正文 第 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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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商船提早返航。三艘大船随着郑和的船队抵达占城之后,因已购了满船货物,便脱队回航。回到中土时,才初秋呢。

    一下船,年迴第一件事就是委托驿站的信客代为快马送信到开平,定下了十一月的约定。他当然期望立即前去见她,但满船的货物得往京城送,商机正盛,半刻也耽搁不得。他的货能暂放不管,总不好连赵家的也置之不理吧?虽已不是赵府人马,但赵大爷仍百般倚重他。

    卸下船的货物装了百来辆车,分五批押送去京城。除了出动一百五十名赵府家丁之外,还聘请了五十位镖师,浩浩荡荡的长程,总要有人领导。

    赵大爷自己第一批先行,然后三个儿子、四个女婿,外加一个年迴分守其它四批;而年迴因经验丰富,赵大爷派小儿子赵学文跟着同行,加以学习。

    每两天发一批人,走不同路径,年迴正是最后一批货的主指挥。在苏州停了十天,方便他回家探亲,并禀告双亲将前去开平迎娶元初虹。

    双亲虽然对儿子执意迎娶一名年纪老大的女子颇有微词,但也由他去了。愿意娶妻总此拒绝成亲好吧?何况年家一切,向来是年迴说了算,他们只消根据他的指示,开始讲人布置新房就成了。

    赵家的马车制作精良,马匹也挑脚程快的,所以一般要赶二十五天的路程,只花了十八天便已到京城。

    “再一个时辰就进城了。啊,这一趟还真久啊!也不知我那位小妾生男还是生女?”

    赵三少忍不住伸展双手,槌了槌僵硬的身子。他第一次跟家里的商船出海,磨得他水土不服,发誓再也不出洋第二次。

    “三少,前头有食肆,让大夥用膳喝茶个足,等会一进城,怕要忙到天黑才得以歇息了。”年迴道。

    三少微垂下嘴角,他多想念家中的精致美食埃想了两年了呢,这食肆分明只卖粗食啊,他看了都没胃口——“一定要吗?我想留着肚子回家吃。”

    年迴微笑:“您就喝个茶水吧,别让大夥饿到晚上。我让他们吃快些,再请店家打包些油炸馍、脯腊,等会到达商铺,便得吆喝到深夜,没能坐下来吃食,到时轮着让大夥觑空吃这些果腹,方有力气干活儿。”

    “还是你想得周延。我爹直要我们向你多学习,我是娇贵惯了,老忘体恤下人,幸亏你提点。”三少拍拍他,直笑着。两人年纪相近,加上年迴行事恭谨低调,从不掠人锋头,与他相处可舒服了。

    “别这么说,我都是向老爷学的。”

    三少扬声吩咐管事传令下去,在前方的食肆歇息吃食,不久后方全回以一阵振奋的欢呼。长程赶下来,人人疲累不堪,现下虽已过午,不是用膳时刻,但一个时辰前他们在路上吃的是冷硬的饽饽与清水,能多得一顿热食犒赏,多么令人开心。

    “平日吃三餐时也没见他们这般精神。我待会让店家端出冰镇蜂蜜水,人人一杯,再有时鲜水果——”三少一时兴起,决定多做一些败家的举动。

    年迴失笑:“三少,小食肆恐怕端不出冰镇的甜水,城里的大客栈才这有些高贵食材吧?”他缰绳一拉,已停在小店前。

    三少一怔!望向小食肆,同意的点头。

    “要教大夥失望了?”

    “不会的,回去后吩咐府里煮来一大盆绿豆甜汤慰劳,他们依然欣喜。”将马车交给小厮去安置,他伸手让三少先行,对店家吩咐了吃食,并给三少点了壶上好龙井。

    “也是。都听你的。”三少在首位坐下,见年迴也走了过来,突地想到——“对了,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坚拒当我妹婿?我爹想栽培你,也爱惜你,再说若你当初是嫌六妹不够美丽,那十二妹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哪。我那八姨娘当年是‘花满楼’的第一艳色,清倌的身价直叫到一千两,我爹花了五仟两才买回她呢。生了两个女儿都美丽不可方物,你总没得嫌了吧?”

    年迴微笑地道:“我高攀不上。而且,我已有未婚妻了。”

    “你是一直有这么提,说是同乡的姑娘我记得。但一个是乡下里没见识、粗俗的姑娘;一个是天人也似、琴棋书画精通的千金小姐,鱼目比之珍珠,你何苦死守着?”

    出身富贵的人讲话总没个修饰,年迴知他并无恶意,只是天性使然,淡道:“年迴亦是贫贱出身,两人身世相当,相处自在。如若高攀十二小姐,不仅薄幸寡情,更会污了高贵小姐的身分。”

    三少啜了口茶,眉头因茶水粗劣而拧起,吐了出来,不喝了。接着道:“不是这么说的。日后你平步青云,成了地方首屈一指的富贾,家大业大的,若没娶个见得了场面、治理得了家里的主母,你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徒惹人笑柄而已。治理一个大家庭可不是简单的事。不是说小家小户的每天洗好衣服、煮好三餐就可以的。没有受过主母训练的市井小民根本无法理家。”

    三少的苦口婆心压根儿动不了年迴分毫。年迴依然平和的笑着,替他换了杯清水。

    “这是山泉水,很好喝的,您尝尝。”

    “年迴啊,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三少大叹。口乾舌也燥,咕噜喝完一整碗。

    “好喝吧?”

    终于明白年迴心坚意定无以撼动。三少疑惑:“莫非那乡下姑娘是个大美人?竟美到令你再也不看其他女子一眼?”可再美也端的是比不上他家的妹妹吧?

    元初虹美吗?年迴心中描绘着她的面貌。老实说,无所谓的美或丑,她不是美人,亦非丑女,她是——他要牵手一生的女子。

    “我与她,适合一同过日子。”

    “谁又不适合同谁过日子啦?”三少全然不解。

    年迴没再谈,只是笑。见大夥吃得差不多,起身走向店家:“老板,会帐。”

    原本早该回开平啦,但被官夫人们硬是多留了一个月。今天尚书府赏菊,明日都督府尝柚,都要她作陪说笑,回开平的日期一日日延后,转眼已是九月中啦!

    元初虹今日领着几名侍郎府的丫鬟上市集,手上一张单子,记载着夫人、小姐们缺的绣线、香粉等东西,准备花一天的时间购个齐。

    大户人家的女子自是不能出来抛头露面,更别说她们还缠了一双小脚了,平日走路都要丫鬟搀着,真要上街的话,只怕大门还没给迈出去,就气喘如牛回房病三天啦!

    有候元初虹不免要代为跑跑腿。她识字,也识贷,总能买回夫人们正需要的样式花色。

    上街逛是件快活的事,女人、小孩尤其欣喜。她让随行的丫鬟各自去逛,约好一个时辰后回到“天台寺”门口见。她们开心的各自跑向妇女聚集的摊位,而她,正好落了个轻松,慢条斯理的往各个女红店铺走去。贵夫人们要的可是高级品,不能胡乱买粗劣品坑她们的。别人可能会做这种事,她可不贪这一点钱。

    抬头看到一间珠玉铺子,想到一位小姐说要买以红蓝花制成的燕脂,指定要西域焉支山出产的才要。这家“百花珠玉铺”应有贩售才是,进去问问吧。

    她进铺子之后,“百花珠玉铺”前停下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扬声道:“年爷,这家珠玉铺是京城的老字号,全是上好货色,比那些门面华丽的店家更让夫人、小姐们喜爱。”

    “多谢,我下去看看,请你稍待。”年迴俐落下车,塞了一百文钱到车夫手中:“你去茶棚歇歇,请你喝口茶。”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贪财贪财啦!”车夫笑得合不拢嘴,目送年迴走进铺子里。

    一进珠玉铺,伙计便迎了上来——“客倌,里边请。不知缺些什么?”他指向左边:“那儿卖胭脂花粉与大爷们爱用的白粉。中间这儿是腕钏,有金制的、玉制的、木制的,也有约指,都用来讨妻小欢心,或对心仪佳人定情的,右边呢,是各式巧夺天工的珠玉钗饰、玉佩。客倌想先看哪个?”

    铺子里相当宽敞,客人也多,十来个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年迴移步向右方:“先看看这边吧。”右方人少,不必与其他人拥挤。

    婉谢了伙计逐一介绍的盛情,他静静看着。虽然从未购买过这类物品,但多年来的从商经验让他训练出一双识货的好眼力。

    虽然仍在京城忙着,而且至少还得忙上半个月才能将所有货物处理完,但想到十一月够约期,就不免想觑空采购些上门求亲的聘礼。今日较为清闲,他搁下工作,向赵大爷告了半天的假来此,预计大花上一笔钱。

    挑了几样珠翠首饰,让眉开眼笑的伙计捧着去柜台打包。他负着双手,四下随意看着。

    走了七、八步,眼光不期然定在约指处。回想前年他与她在港口定下婚约,两人手忙脚乱想从身上找出点东西当成交换信物,却连一条巾帕也找不出来的糗事,唇角甜蜜地憨笑了。

    有一枚造型朴拙简单的约指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乌沉木雕出的一枚小圈环,并巧妙镶点进一颗萤白的小珍珠,小小的,只有一颗绿豆大校价钱应不高,但很讨他欢喜。

    她——应该适合吧?也会喜欢吧?

    买完了别人委托的物品,元初虹打算要走了,但又一波进来的人潮,将她住后挤,她退到了陈列腕钏、约指的地方,不想与人挤,只好先站在这边等了。眼珠子无奈的往下移,去看那些她从来就不感兴趣的饰品。

    咦?这枚约指不错。

    她不看金、不看银,对玉材也不理,就只看着角落那枚乌况木约指。指圈颇大,像是男用的。没有镶嵌珠玉,价值在木质本身的吉祥纹刻,很是别致,教一向不对饰品动心的她直想掏钱买下。买下来……送他。

    他——应该适合吧?也会喜欢吧?

    年迴伸出手,目标是那枚镶了珍珠的乌沉木约指。

    元初虹伸出手,目标是那枚刻着吉祥纹的乌沉木约指。

    两只手,一大一小,在一尺见方的约指台上相会,虽目标不同,但因台面小,所以抵触在一块儿。两人愕然,抬头要说抱歉,也欲抽回手——四目相接,呆滞了好久……

    然后百般不敢置信的大震,还是没能动作……这这这……他、他、他——她、她、她——不会吧?!

    天!他与她,终于“啊!”地叫出来。

    第九章——

    惊愕相对的双眼,几乎要望到地老天荒,直到伙计打包来他购买的物品,唤回他神智。他连忙拉住她右手,以另一手拿起他与她分别中意的约指。“这个也包起来。”

    付完帐,他立即带她住外冲,一心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看看她。

    不一会,他们进入了幽静的天台寺,停在一棵大榕树下,两人都喘吁吁地,却又舍不得眨眼,就怕少看了对方一分一毫。

    他的左手仍紧握着她右手,她也紧紧反扣。

    终于,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了,她哑声问:“你——回来了?”才九月呢,不是说十二月吗?回来了呀……茫茫人海里,竟会在京城相遇,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在今天、在没有知会的情况下见到彼此。

    “我回来了。”他坚定地道。

    “怎么那么早?我以为……”

    “赵家商船提早脱队回来,我一下船就捎信请人送向开平——”

    “我没收到。这一个多月来,我都在京城,你——”

    “你怎么会在京城?”

    “啊!这是因为我带人来侍郎府工作。这些年我都在做官牙生意,原本预计三天后返程——”

    “这么快?为什么?”不行啊,他还得再待上十来天左右呢,他不要每次匆匆见上一面就分离,再也不了!

    元初虹忽地面皮一红!还会是什么?因为他年底会去开平,她想早日结束京城的工作回去等他啊,不想让他扑了个空,不想让他等她……天……这怎好对他说啊?

    年迴也不逼她回答,只急切道:“再缓缓些不成吗?我们一同去开平,再等我十四天……不,十二天就够了,可以吗?”

    “可以的,不过我得捎信回家说一声——”

    “你一个人来京城?”

    “不是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同我轮流驾马,他叫阿福,就在家里帮忙再虹,偶尔陪我走长程——”

    年迴想了一下道:“不如这么着,你让那个阿福先行驾车回开平,顺道向元大娘报平安、传口信,这样也比较稳当。”

    她睁大眼!

    “那我们怎么办?搭驿车?”

    年迥忽地失笑,拉了拉她双手。

    “就你有马车,我没有吗?你就全交给我来办成不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卑微胆小的年迴啦。”

    “但我……可还一直是那个凡事打点、操心、主导的元初虹哩——”她也笑出来,觉得荒谬。久别重逢的人,不该全围着相思这字眼打转吗?怎地他们这般务实,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最实际的行程安排问题。

    两人笑了好久,觉得对方纵使多年不见,依然保有他们最熟悉的本质,不会感到陌生,不因分开久了、年纪长了、容貌变了而生疏。

    “我真高兴你回来。”她真心地道,眼眶有着难以抑制的湿润。

    “没有一次的出海比这次更令我心神不宁,老想着要回来。”他轻哑地说着,大掌摩挲她双手,传递着真切的情意。“幸好商船已塞满了货,赵大爷提早数个月归航。

    我……好想见你。“

    元初虹觉得双颊热辣辣的,全身没这么燥热过,恐怕挤得出一盆子辣椒汁啦!好羞碍…“你脸好红。”他手指轻轻刷过她面颊,觉得红扑扑地好动人。

    “才没有……”她转身要躲开他视线。

    但他没让她如愿,不仅以一手拉住她肘弯,再以手指勾抬起她下巴,轻道:“怎会没有?比我买的珊瑚还红呢。”

    他有必要形容得这般仔细吗?因他的话,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扭捏无措,全然不像平日大剌刺的她啦!怎么会这样呢?都是他一直看一直看的关系吧?

    “你、你别看我啦!”她叫。

    “为什么不让我看?”他不解。他可是很喜欢直勾勾盯着她瞧哩。从来他心中就只记住这一张女性面孔啊,“你瞧得我都不自在啦!都忘记要说什么话了!”她甩手要挣脱他掌握,想甩掉由他掌心传来的热辣辣感受。

    但他可不放,反而抓得更牢,最后更大胆的勾勒住她腰,两人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

    好……失礼碍…这般地近。幸好四下无人,否则怕不遭人非议了,她羞涩地想。浑身无力,根本没能躲开他强硬的力道。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她身子热得像被蒸煮……“我喜欢看你……”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迷醉地轻喃,黝黑的脸也红了。知道这样抱搂她很失礼,但却一点儿也不想放,反而搂得更紧实,最后两具躯体已不再有距离。

    元初虹耳朵里轰轰然,怦怦怦、怦怦怦……不知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急促的跳动、大声的撞击,让他们的双耳再也感受不到其它的声音……他因长年的劳动练就了魁壮的体魄,但她也不是小鸟依人型的娇弱女子,她比一般女子高,甚至也比一些男人高,两人之间的身距并不远,显得如此契合。

    蓦地,她轻笑,笑声闷闷地从他颈侧传来。

    他问:“为什么笑?”

    “想你以前甚至不到我肩膀呢。”

    他也笑了,看着她明亮的眼道:“我还没看过此你高的女子呢。”

    “在海外也没有吗?”她好奇地问。

    “我们去过不少国家,大多的人都长得黑,也较为瘦小,没见几个特别高壮的。”

    “你……下次何时出洋?”说到这个,不免又想到再次分别。这次他们能聚多久呢?

    年迴轻摇了下她,沉吟了一会才道:“我不想再出海了。”

    “为什么?”推开他些许好直视他。

    “这种旅程太长了,而且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海贼日益猖獗,我们并不能保证永远无恙。不谈海贼好了,光是一出洋就少不得半年一年的,我——不想再这样。”因为成了家、有了牵挂的人,远行便成了折腾,不再有冒险的趣致。

    不许她退开,又收紧双臂,让两人完美的嵌合。

    “别、别抱这么紧啦!”她赧然地叫。

    “软软的,好舒服。”他着迷得不想放。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区别如此大。

    算了,由他吧!她不再挣扎,接续问着:“听说海外买回的货品都可卖到天价,你要放弃这种利益吗?”她记得他一心想赚很多财富的。

    “够了,我不需要更多。”巨大的财富当然吸引人,但他一直记得自已童年最大的梦想是赚得一家温饱,而非赚到全天下的财富。“以后,开个小商铺,买卖南北货,日子就可以过得温饱,这样就好了。”

    她笑着同意:“嗯,至少还有我牙婆生意做贴补,不怕的。”

    年迴没有说明他的收入之多,根本无需妻子做差事来补贴,但瞧着她满心愿与他共患难的明亮瞳眸,一颗心感动得化了。

    “啊,不好!我得回侍郎府了。”她突地跳起来。

    他拉住她手:“我也还有些事。那,明日再于此相见可好?”

    她飞快的想了下自己得空的时间:“未时一刻成吗?”那时夫人小姐们都午寐去了,不会传唤她。

    年迴点头。“好的。也是在这儿等吧?”

    “嗯。”她挥手要走。

    不意又教他拉住身形。他从袖中掏出那两枚约指。“初、初虹。”第一次唤她的名,不大顺口。

    她脸又红了,低问:“啥?”

    “这枚、这枚约指……并不贵重,但是……我、你、那个……”他结结巴巴得说不全。

    她从他掌中拿起自己本欲购买的那枚,低下头道:“我瞧这约指挺适合你的,你戴戴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也说着。

    两人同时想到刚才因这两枚约指而能在异乡相遇,不免对这两枚乌沉木约指更加喜爱上几分。

    他将约指往她无名指上套去,发现有点松,脱出,转戴向中指,竟是密密地吻合。

    她也做着一样的动作,套上了。

    像是系上了月老的红线,完成了互许终生的仪式,她眼眶微湿,抬头想看他,却正好承接住他落下的吻——碍…好羞人哪……

    “这些年我们都定居在开平。主要是那边的官夫人们挺锺意我弟媳的绣工,连带的让我打下了好基矗如今横行在开平,也不怕恶人寻衅了。你知道,只要生意做得比人好些,总不免要遭忌的。这时若不找些有权势的人来依靠,早晚会再次发生类似马吉那样的事情。”

    “那是说,你已经是个首屈一指的牙婆喽?”

    元初虹与年迥一同坐在榕树下乘凉,两人中间还放着几样点心,都是各自在街上买来的。对他们而言,可不常掏钱买这种既贵又不实吃的甜食,太浪费了。往往会买都是为了让家人尝鲜,不会花在自己身上。

    当他们看到对方手上皆相同持着油纸包,都笑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典型的长子、长女性格吗!见到对方会为自己买吃食,心底涌满了感动。

    “首屈一指不敢说,但若有富家想找工的,我一定会是他们考虑委托的人选之一。”

    她得意的挺了挺肩,“因为从我手上介绍出去的人,十之八九都会令他们满意的。你晓得我怎么做吗?我啊,把那些想找工的人集合在一方,将他们交给我的牙钱拿去请师傅来教授他们工作的技巧。农人嘛,虽然有力气、肯努力,但也顶多会耕田或做粗活而已。

    我让人教他们如何煮食、挑柴火、染布、捆货这些细活,再让他们至少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以防日后被坑骗,然后教他们如何在大户人家里应对进退,不让人觉得我介绍进去的人皆粗鄙不文,也无须让总管们花力气指导,很快地上手。结果几年下来,在开平做出了好口碑。“

    年迴微笑,觉得她神采飞扬的脸孔令他心怦怦直跳,怎么也舍不得移开。

    “你一向是这样的。我也是承你恩泽的受惠者。”

    “啊?哪有?”她可不觉得。他完全是自己拚命努力,才有今天这种日子过的。

    他从点心里拈起一颗桂花凉糖,往她唇边送去。她一时没多想的吃进嘴里,才瞠目的想到这动作太过亲昵,不该有的……他又拿了一颗放进自己口中。

    “你有的。就从你塞了我一颗糖开始,我的人生因你而变得不同。”

    “我不明白。”她曾做过什么伟大的事吗?明明那时她凶悍的逼他背书、识字,对他半点也不客气的。

    “十二岁以前,我的生命里充满饥饿,且是无止境的黑暗。天天期盼着第二日醒来时,老天爷会变出一桌馒头在桌上让我们吃个饱,但也明白那是属于穷人的、永远实现不了的美梦。我上头曾有一个姐姐,但她在五岁时病死在冬天的大雪夜里。棉被永远盖不暖,食物永远没得吃,能挨得住的小孩才活得过一次又一次的大雪肆虐。爹娘相继病倒,没钱找大夫,我把芜菁、薯蓣挖去市集卖,一文、两文的收,还换不到一小斗米,家人只能吃苦菜,除非饿极了,否则谁也吞不下那苦得令人作呕的野菜。那样的日子,我总以为将要遇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或许就是下一个冬天、严寒的雪夜。”

    她静静地听。来自同样的背景,她虽没他那般凄惨过,但能体会的。她也曾有过家中没半文钱的生活,但幸好她有个坚强开朗的母亲。

    年迴笑了一笑,过去的艰苦彷如云烟,难以想像赚一文钱曾经是那么困难的事。

    “如果我今天由别的人牙子转卖到富贾人家,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的。”

    “怎会不同?你的努力勤奋,永远能令你出人头地,不管遇到了谁。”

    “不同的。你忘了我当年原本想以三十两卖断一生吗?真要卖了,今生今世,我只能以奴才身分度过此生,再没能有其它奢想的。幸好那时我既瘦且小,没人肯要。”

    他这一提起,倒也令她想起来——“对了,后来你还想以一百两卖十年给赵府。如果当初真的卖了,你就是今年才能得回自由身呢。”

    “所以我得谢谢你。”他低声道。

    她不好意思的笑。

    “不必了,那是牙婆的职责嘛,让每一个出来工作的人适得其所,而不必遭人欺凌剥削。你是很好的例子呢,老让我拿来鼓励那些栖流所的孩子……”

    他面孔凑近她:“你觉得我……配得上你吗?”她好耀眼,如今小有成就的他,是否堪堪配得上她了?

    元初虹讶然看他:“你在说笑吧?是我配不上你才对啊,我都是个老女人了——”有时她心中会因此而感到自卑碍…他瞪眼,“老?你还比我小三个月呢。以前骗我叫你姐姐也就算了,现在你还想托大?!”她就是这一点可恶。

    “不是的,女孩子年过二十未婚,通常也只有想娶填房的男人不会嫌弃了,我现在二十二——”

    “就算二十二,也还是比我小!”他完全不了解她这是哪门子说法。“如果你说自己老,那我岂不更老?”

    元初虹又腰——“你怎么还不明白?二十二岁的你有钱、有前途,正是男人最得意昂扬的年纪,可女人不同,过了十八岁未婚,就像元宵节过后的灯笼,没人买啦!贱价送人也——”

    “我要的,送我好了。”他摊开双手。

    “喂!贪小便宜也不是这样做的。”接得真顺口,可恶!

    他笑:“我是商人嘛,低价抢进,哄高价卖出,一向如此。”

    “你啊;”看起来仍是忠厚相,但嘴巴可俐落了。冷不防就给堵住了话,她叹口气。

    他伸手盖住她手背,轻道:“别再说那些无谓的事了。我没想过那些,只一心想着要同你一起过日子。”

    她低着头,问出心中搁置已久的疑惑——“为什么是我?”

    他一怔,没能立即有答案。

    就是她了,还需要想出个为什么吗?

    想着她、念着她、挂心着她,家人要他娶妻时,他因人选不是她而满心抗拒;赵大爷不断暗示女儿任他选为妻子时,亦是坚心不动,管她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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