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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崇祯皇帝正文 第七十一回 崇祯帝票拟试臣 满清军破边残城
- 左光先进来道：“大人，孙大人到了。”</p>
“好，快请！” 洪承畴说着大步迎出去。</p>
洪承畴天启二年由刑部郎中调任浙江提学佥事，孙传庭天启中由商丘知县入为吏部主事，所以二人未见过面。孙传庭见一人进来，虽是便服，但一颌胡须修饰得十分整洁，脸上刻着沉稳、老练、刚毅，便认定是洪承畴。洪承畴见此人中等身材，方脸阔肩，虽是一把连鬓钢髯，但眉宇之间透着儒雅。孙传庭向前一步，抱拳道：“大帅，孙传庭听候差遣。”</p>
洪承畴握住孙传庭的手，“伯雅，你来得正是时候。你我是同岁吧？”</p>
“是，但大人早传庭三年登科，是为前辈。”</p>
洪承畴摆摆手，“上任路上，你就在商洛追杀了整齐王，但本督听闻你是孤身赴任呀？”</p>
“是，卑职一路募兵，目前已得一万。”</p>
洪承畴双手抱住孙传庭臂膀，“博雅之才，将来必名垂竹帛！”</p>
孙传庭连连摆手，笑道：“大帅言过了，传庭之才不及大帅一半。卑职只求跟随大帅左右，平妖除孽，上报朝廷，下抚黎民，此愿足矣！”</p>
洪承畴微微点头，“甚好！先不说这些，你先去吃点东西，睡上一觉，下晌再议事。”</p>
“大帅，”孙传庭略一犹豫，道，“吃饭不忙，大帅请坐，卑职有事讨教。”</p>
“哦？好吧，”洪承畴坐下，“你也坐。”</p>
孙传庭落座，轻叹一声，“传庭一路走来，处处田亩荒芜，不见有人耕作，只见流民蔽道，所以传庭能轻易募得万人。虽是天灾，亦有人祸。传庭以为，若无治本之策，只是左扑右挡，贼亦此伏彼起，终不可解。”</p>
洪承畴点点头，“天灾即人祸。”</p>
孙传庭不解，“此话怎讲？”</p>
“所以天灾蔓延，在水利失修。我朝早有定规，黄河要定期疏浚，三年一小挑，五年一大挑，太仓和地方分摊耗资。但万历后，太仓出现亏空，不再出钱，地方也就不拿了，水利无法维持，至河床淤积，河堤经常决口，所以山、陕、豫灾情尤重，江南亦是如此。至于朝廷重赋，酷吏催逼，是朝廷亦难呀。当今登位之时，仅京运银一项，就拖欠各镇边饷已达十八年，累计九百多万两。固原、延绥、宁夏诸镇，经常是经年无饷甚至数年无饷。现在除了辽东饷银还算能按时支出，就是我等的剿饷也是能拖就拖呀。不仅如此，就是皇室宗禄，不也照欠？庆王府前两年才领到万历二十六年的宗禄。代王府也八年未领禄米，灵邱王部分禄米竟有五十年没有支到的。”</p>
“五十年？！”</p>
“是。”</p>
“朝廷这是怎的了？”</p>
洪承畴眯起眼，“天灾、边患、贪渎！”</p>
孙传庭一拍大腿，“大人一语中的！由于边患，所以加派；由于加派，助长贪渎。灾荒连年，也是天谴。”</p>
洪承畴起身背手踱步，“圣上心如明镜，即位之初就说过：‘加派之征，势非得已，近来有司复敲骨吸髓以实其橐! ’但自万历起，俸禄不足养家，若是清官，必是清贫，不贪怎的？”</p>
孙传庭也起身，“卑职动身前曾去兵部查看账册，西安屯军应有二万四千，实有多少？”</p>
洪承畴看住孙传庭，“你不用想，一个也没有，但本督不能勾除，还指着它要饷呐。好啦，先不谈这个，先想眼前事。”转头向门外大声道，“述之！”左光先应声进来，“那二人安顿好了？”</p>
“是，布置了看守。”</p>
“你带伯雅去吃早饭，安排间上房让伯雅休息一下，下晌议事。” 左光先向孙传庭做出个“请”的手势，孙传庭向洪承畴抱拳一揖，转身随左光先出去。洪承畴踱回内室，便闭门不出，午饭都没吃，直到过了未时才出来，传孙传庭、左光先来。二人来到前厅，见洪承畴俯身在桌上，一手拿着饸烙，嘴里嚼着，眼睛看着地图。见他二人进来，洪承畴笑着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摆了摆，戳向地图，“围歼高迎祥，此其时也！”</p>
“围歼？”左光先大惑，“他是十二万人马，我们只有五万，咋围歼？”</p>
“伯雅一万人马就杀了整齐王，五万还少吗？”洪承畴转向孙传庭，“兵科给事中常自裕的奏疏你看过吗？”</p>
“是那个‘流寇渠魁数十，最强无过闯王’的奏章？看过。”</p>
“疏中责本督和卢象升畏闯王而不敢战，只拿些别营小股去报捷。象升为证明并不怯敌，追着闯王打，从滁州一直打到裕州、确山，但打得十分艰难。剿灭高迎祥，其他流贼自然瓦解，但再不灭高迎祥，皇上就要问责了。现在，机会来了。你们看，”洪承畴指着地图，“李自成把兵力布置在武功、扶风、醴泉这个三角地带，所以高迎祥会认为我们一定把主力摆在李自成正面。确如高杰所言，高迎祥会认为官军四五万兵力分布在正面至北面近百里范围，已是过长，南面一定空虚。所以，”洪承畴指着盩厔县位置，“高迎祥之所以走这里，确是要直扑西安。”</p>
“大帅的想法是把兵力南移？”左光先问。</p>
洪承畴摆摆手，“那咋行，这只是判断，万一失误呢，就酿成大祸了。”</p>
“可是抽调部分兵力是根本堵不住高迎祥的，何论围歼？”</p>
“陕南山区尽是荒山野岭，无处觅食，贼已是人饥马乏。而且我揣断高迎祥必以一部公开授李自成，即加强牵制力量，又迷惑我，南出之兵不会过五万。”洪承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高迎祥要进西安，又想出其不意，就必走此路，”洪承畴指向地图，“这里——黑水峪！”</p>
“黑水峪？”左光先摇摇头，“走黑水峪，必入子午谷，那可是条险路！”</p>
“不错，当年魏延献计走子午谷袭长安，诸葛亮没有同意，就是因为此路太险。但高迎祥如果不走此路，就更险！前有我洪承畴，侧有孙传庭，祖宽已进入陕西，尾随将至。他有自知之明，即便以多对少，也难有取胜把握，祖宽一到，他必陷灭顶之灾。所以，这个险，他必须冒！”</p>
“谁是高杰？”孙传庭问。</p>
“李自成的拜把子兄弟，投我了。”洪承畴抬头看住孙传庭，“伯雅，你去雩县、盩厔，在那好好歇息，以逸待劳。待高迎祥进入子午谷，你就在黑水峪埋伏待机。”洪承畴再转向左光先，“届时你带一万人马助孙将军。”安排妥定，洪承畴面露得意之色，“高迎祥果然走此路，这黑水峪便是他的葬身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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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大小官员从各衙门急匆匆赶到午门，互相问道，“你们也是接了圣上口谕赶来的？”</p>
“是呀。”</p>
“出了什么事？”</p>
“不知道呀。”个个都一脸茫然。</p>
正纳闷，边门开了，曹化淳道，“各位大人请。”大家鱼贯而入，跟着曹化淳从甬道直走到建极殿，见大殿里整齐摆列着数十张几案，上置笔砚，辅臣立于陛阶之上。高时明道，“请各位大人立于几案旁。皇上口谕，不必严格按秩，不必叩拜。”众人立定，崇祯出来。既说了不必叩拜，也就都不言声站着。</p>
崇祯也未落座，把眼扫了一圈，道，“文震孟没来？”</p>
没人答腔，曹化淳近前小声道，“回皇上，文大人病了。”</p>
崇祯“嗯”了一声，道，“廷臣才品，朕未遍知。今召众爱卿来，各试票拟一疏，备朕选才。坐下吧。”曹化淳、高起潜、高时明等中官把一帙奏疏、两张小笺分送到各案。崇祯又道，“将疏票写于笺上，一稿一誊。开始吧。”于是各人便埋头阅疏拟票，崇祯也落了座，见各人都写着，招呼曹化淳过来，“叫钱大人来。”钱士升应召过来，崇祯道，“文震孟真的病了？”</p>
“这——臣不知。”钱士升道。</p>
崇祯似笑非笑道：“温体仁是真病了。文震孟一弹魏忠贤被免，二纠王永光遭朕斥责辞官，朕虽又启用了他，但他改不了，朕看三就该劾温体仁了。”</p>
钱士升摸不着头脑，不知崇祯是啥意思，“是，文起颇有其祖父之风。”</p>
这回轮着崇祯摸不着头脑了，“你是说文徵明？那是大书画家，难道也似文起这般‘板金绦’吗？”</p>
“到不似文起这般发奸擿伏，但不同流合污。文徵明十次应举均落第，五十四岁才以贡生进京，经吏部考核授翰林院待诏。但此时其书画已负盛名，因此受同僚嫉妒排挤，又目睹官场腐败，只在任四年，便辞归出京。”</p>
崇祯微微点头，小声道，“周延儒走，徐光启逝，内阁只有三人了。朕此次试众卿票拟，就是想从中发现人才，再组内阁。文起虽未应试，朕也要用他，特简入阁吧。”</p>
钱士升应了一声，却是想不明白，走到王应熊面前小声道，“一张票拟就能试出人才？”</p>
王应熊鼻子“哼”一声，“这还不明白，皇上不再相信廷推了，皇上要选那无党无根的，就如您和温大人这样的。”说完嘿嘿一笑。</p>
崇祯斜睨了二人一眼，压声道：“不许出声，阁臣也这般不懂规矩！”顿了一下，又道，“朕不是要选温体仁那样的。”</p>
钱士升恍有所悟，是呀，要选温体仁那样的，就绝不会特简文震孟。</p>
正静着，曹化淳小跑进来，一脸张皇，“皇上……”</p>
“住口！”崇祯狠瞪他一眼，低声道，“瞎了狗眼！不知个眉目高低！”</p>
“是……”曹化淳闷了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退到崇祯身侧垂了手呆立着。</p>
崇祯闷了片刻，“说吧。”</p>
“是，”曹化淳躬下腰，附耳道，“辽东急报，鞑子破了喜峰口！”说完递上快报。</p>
“什么？！”崇祯“腾”地站起，伏案挥毫的大臣们都抬起头来看。崇祯自觉失态，坐下接过快报，急急看完，起身向阁臣和张凤翼一摆手，“随我来。”转身进了东暖阁。不待坐下，便道，“建虏又来了，已破了喜峰口，将至天寿山。”</p>
“啊！”几人顿时脸煞白！张凤翼道，“不是在山海关么？”</p>
“这是两军，一假一真。攻山海关是为牵制我辽东军，这一支才是冲我京师来的！”崇祯把眼扫了一圈，“说说吧，该怎么办？”</p>
钱士升先反应过来，“多少人马？”</p>
“不知。”</p>
钱士升看住张凤翼，“急调山大蓟密关宁各路总兵入援京师！”</p>
“京师戒严！”崇祯接道。</p>
张凤翼此时已想好，“急征山东总兵刘泽清、山西总兵王忠、大同总兵王朴、保定总兵董用文、山永总兵祖大寿入援。”</p>
“祖大寿不能动！”钱士升道。</p>
“都什么时候了，不动怎的？”崇祯怒道，“除了祖大寿，其他的可是鞑子对手？”</p>
“那，共有兵马几何？” 钱士升看着张凤翼问。</p>
“各五千，祖大寿一万五千，共三万五千。”</p>
“不够！”崇祯断然道，“建虏屡犯我，哪次不是五万十万军？己巳之变前车之鉴，那些武将听说与辫子兵干仗，就都逗留不前！”</p>
“那就再征调祖宽、祖大乐、李重镇、马如龙，共两万。”张凤翼道。</p>
崇祯默思片时，“祖大寿军留五千守山海关。还有吗？”</p>
“再增调山海总兵张时杰，宣大总督梁廷栋？”张凤翼看着崇祯犹疑着道。</p>
“梁廷栋？哦，梁廷栋。”梁廷栋素与中官友善，所以罢职后多有中官为其美言。崇祯念他为永平兵备副使时还算敢战，天启间督抚以下为魏忠贤建祠，他独不作，乞终养归，居中枢时所陈兵事也多中机宜，所以崇祯八年冬复起廷栋为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叫他戴罪入援。再有闪失，提头见朕！”崇祯背手转了一圈，沉吟着道，“天寿山，那是祖宗陵寝之地呀。”说着斜眼看了张凤翼一眼。</p>
张凤翼浑身汗毛竖起来！身为兵部尚书，让人家打到眼皮下竟不知！己巳之变兵部尚书王洽处死，凤阳皇陵失事，皇上没重责已是开恩，昌平皇陵再失事，自己这颗头颅只能交与皇上了。想至此，双膝跪倒，“皇上，臣请出京督师，与建贼决战！”</p>
崇祯瞪大两眼，“你要亲临战阵？”</p>
“是，臣以热血报主隆恩！”</p>
崇祯一拍大腿，“好！文官如此，武将自不敢怠。朕赐你尚方剑，发万金，赏功牌五百！”顿一下再道，“廷栋总督西路各镇，你总督东路各镇，高起潜监军，即刻颁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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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报郑鄤来了，温体仁大步出迎。郑鄤抱拳道：“拜见老大人。不知大人呼鄤有何指教？”</p>
“老夫早盼着谦止来呀！”温体仁上前牵住郑鄤手走进客厅，分宾主坐下，上了茶，道：“老夫听说文震孟、倪元璐等为谦止接风，文震孟却说谦止不该来，这是为何？”</p>
“文起兄没有细说，只是叹息。”</p>
“怎说不该来？你们是同年，文起如今已是阁臣，你却刚被起复。”温体仁略一顿，见郑鄤没有反应，遂轻声道：“老夫邀谦止来，不是要指教你，而是要你指教我。你在乡间待久了，置身事外，静观变化，看得更清楚。现在南方士林清议如何？”</p>
郑鄤咂了一口茶，缓缓道：“议论颇多，但集中一点，皇上励精图治，国家需才，可庙堂缺人。”</p>
温体仁皮笑收敛，“不是不用才，这天下无才可用啊。你没见鞑子由喜峰口入击，朝廷只能命梁廷栋戴罪入援、张凤翼督师迎敌。那张凤翼可能带兵？”</p>
郑鄤视而不见温体仁脸色，“用人则才出，不用则才伏。方今防边荡寇最急，能如萧相国之识韩淮阴，宗留守之识岳忠武，何患不能成功？”</p>
温体仁面色愠上来，“天下事有些做得，有些做不得。硬去做来，就会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正如韩信、岳飞之下场！”</p>
郑鄤拧劲上来，“从来没有不可做之事，也没有不可用之人。‘做不得’三字，不知误了多少大事。萧何荐了韩信，遂有大汉；徽、钦二宗只因‘做不得’，遂有靖康之变，高宗蜗居临安，后割土称臣。”</p>
“哼，如今哪里有韩信、岳飞？”</p>
“人无完人，不可能如足金。用得好，三分人才可作七分之用；用得不好，九分人才只能作一分之用。”</p>
“好啊，我打算告老还乡了，你和文震孟一同担当国家大事吧！”温体仁一甩袍袖，端茶送客，心中大失所望。温体仁听说文震孟阻郑鄤来京，大喜，欲离间二人，共倒文震孟。一番交谈之后，感到此人与自己所想完全不合，而且比文震孟更咄咄逼人。若与文震孟联手，自己前途便未可知了，因此必须赶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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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队伍向昌平城跑来，总兵巢丕昌闻报急忙登上城楼，及近了，看清是一支明军，衣衫破烂，伤兵过半。巢丕昌大声道：“你们是溃军？”</p>
“是，快开城门！”</p>
巢丕昌心有提防，“你们从哪来？”</p>
“居庸关！”</p>
“居庸关？”巢丕昌哈哈大笑，“本将军可不是好诓的！本将军早已接报，大同总兵王朴驰援居庸关，大获全胜！哪来你们这些溃兵？”</p>
“将军说得不错，”城下喊道，“但王将军不是在居庸关击溃辫子兵，是在驰援路上，其时居庸关早已失守。后又接旨赴援良乡，我等就溃下来了。”</p>
“你们有多少人？”</p>
“两千多。”</p>
巢丕昌沉吟良久，城外不断催促，巢丕昌才道：“放他们进来。”</p>
提督内监王希忠道：“将军不疑了？”</p>
巢丕昌道：“他们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不似赚城。况且，还记得己巳之变朱国彦、王元雅拒赵率教入城的下场吗？他们不自杀，皇上也得杀了他们！”又指着下面道，“再看看他们那熊样，早无战力了。”遂转头对户部主事王桂道，“好生待他们，让他们吃饱，给他们疗伤。平白得了两千军，我城内军民必大振，何乐不为？”</p>